目鏡後,一個瞳孔淺灰,絡腮胡連著鬢角的男人神情專注,一隻手不斷調校對焦輪,他輕抿唇角,幹澀的眼一眨不眨,不斷將大廈內部的景象拉近。
豪華的房間內,一對男女濕漉漉的像八爪魚一樣緊緊纏繞,雪白的床單上滿是剝下的衣物。
男人正看得津津有味,腦袋忽然往下一沉,腳下一個趔趄,歪倒在地,他吼出一口流利的中文,大聲嚷嚷。
“隼,你要是再敢偷襲我,我一定會把你的腦袋喂給下水道的老鼠,別以為我做不到!”
隼身老神在在地翹腿坐在座椅上,身體瘦削,披著黑色的風衣,一副亞洲人麵孔,他注視著窗外繁華的夜景,眼皮不抬。
“我很樂意給你這個機會,約瑟夫。如果你能把握住,那麼在過去共事的幾年裏,你給我安排的7865次口頭死法,任你兌現。”
約瑟夫恨恨地爬起,對他的不屑大為光火:“我要告訴領隊去,跟你分在一組簡直讓我作嘔。”
隼抻了抻皺起的襟口,滿不在乎地說:“領隊知道你在工作期間偷看黃色實景電影,肯定會狠揍你一頓。不得不說,你實力又弱,辦事又不牢靠,唯一的特長也就是關於死法的創意頗多,不知道領隊是怎麼看上你的。上次派你接近李璐科研主管,竊取她的虹膜資料,你居然和她滾床單,還把結社的整個計劃泄露了,領隊可為了這個幾天沒在亞區委員長那老東西麵前抬起頭來。”
“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至少我在改正,而不是像你成天擺張麵癱臉,一幅老子最牛的樣子,拽什麼?”
約瑟夫被戳到痛處,惱羞成怒地扯開自己的領口。
隼沒還嘴,他突然眉頭一皺,手指豎在唇前,擺了一個噤聲的姿勢,從口袋裏摸出電話接通。
一道清麗的女聲響起。
“隼副隊,領隊的電話為什麼打不通。”
“他去黑市籌備器材,為了保險,關閉了所有電子產品。”隼推開湊過來的約瑟夫,隨口問道:“怎麼,你有新情報?”
“窮奇接見了一個男孩,在一家酒吧的包廂裏,甚至還生發了一波激烈的靈場攣動,但我不清楚兩人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我估計這有關窮奇的計劃調度,所以我想要試著接觸那個男孩。”
隼稍有沉默,權衡了一番,才說道:“去吧,隻要你別被絆住手腳,牽扯到我們隊伍,一切隨你。”
女聲冷冷道:“另外,我什麼時候能擺脫成郝濤手下的盯梢,那些人比約瑟夫還蠢得礙事,走在路上我還得注意他們別跟丟,這很麻煩。”
隼把玩著手上的鈦金硬幣,硬幣在指尖翻轉騰挪,如飄飛的銀蝶。
“你既然是吸引視線的誘餌,就老實地做好本分工作,如果你消失了,成郝濤為了找到我們,必定會利用自己的資源驚動城市的黑白兩道,若引來異管局的注目,任務的難度係數將呈幾何級上升,你最好再忍耐一段時間,我們很快就要開始了。”
“我們的行跡對他來說這麼重要?”
“成郝濤是個商人,商人的本性就是逐利,既然他在我們身上看出有利可圖,他就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刻都不會放任我們在他的視線外。”
“所以結社為什麼要求助他,暴露行蹤。”女聲帶著質問,顯然很不滿。
“事急從權,結社也在被封鎖中,很多資源無法調動,隻能暫且借他一用了,後麵自然會對他清算。”隼的語氣冰冷,眼底閃過不屑。
“明白了。”
隼掛斷電話,起身眺望外界,雨水不知何時下起,已經大到不容忽視,濺落的水痕淌在窗外,天上黑水狂亂地落下 ,一閉眼,仿佛這個城市都被淹沒。
城市的夜光在蜿蜒的水痕中折射,光怪陸離的景象讓人著迷,如此不真切,又或許這才是它本來的麵目。
混亂的,離奇的,怪誕的。
約瑟夫站在他的身邊,臉上沒了嬉皮笑臉的神色,一反常態地陪他一起無言遠望。
手觸碰上了冰涼的平麵,約瑟夫沒來由地感歎道:“中亞區那句老話怎麼說來著,山雨欲來風滿樓?”
隼平靜地看著窗外,沒有出聲。
“我們做的事或許會殺死很多人,老實說,我有些恐懼,我害怕將要到來的負罪感會伴隨我的一生,橫亙在我的心裏像山一樣,直到壓垮我,而我最後隻能在酒裏醉生夢死,像教員一樣。”約瑟夫低聲喃喃,不知是在對自己,還是在對隼傾訴。
硬幣高高拋起,又穩穩落在了手背上, 它正麵朝天,纂刻其上的是一個頭戴荊棘華冠,手持利劍的獨眼帝皇,他無悲無喜,高高在上地注視這個世界。
“我們既然將靈魂獻給了結社就不必去質疑,凡結社所做的永遠正確,就算有人因此死亡,不過是矯正錯誤所必然付出的代價,這代價或大或小都與我們無關。”
他的語氣冷漠至極,像是壓抑著即將席卷而來的腥風血雨。
“this is the way(此乃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