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把根據地半徑擴大為350裏,附近的曹州、鄒縣、滕縣、金鄉、巨野、嘉祥、範縣、梁山等目前正在鬧農民起義軍的地區也已經納入了根據地範圍,因此在此次新接收100萬饑民的時候,曾經引起各路人馬過來盤問,既有官府的,也有各支農民起義軍的,我說我們是中華鏢局的,隻是救濟饑民,不與官府為敵,也不與各路好漢們為敵,因此並沒有發生衝突。
五月十五日中午,在江北負責尾隨清軍的那一部偵察電台報告說清軍已經全部過江,請示如何行動,我回電命令該偵察小組12位兄弟立即返回根據地。
五月十五日下午,地方官府突然派人來頒布命令,說是限製中華鏢局的人手在一千人以內,限製中華鏢局名下的田地在一萬畝以內,以十日為期,也就是最晚到五月二十五日,多餘的田地由官府統一收購,多餘的人手由官府統一重新安置,今後生產的火柴和玻璃鏡子一律由官府包購包銷,若有違抗嚴懲不怠。兄弟們一聽“嚴懲不怠”四個字,都把槍栓拉得嘩嘩響,我怕擦槍走火趕緊製止。
聽完了官府的命令,我回想起最近無論是派遣共9690人共4500輛騾車的武裝商隊,還是購買1880匹好馬和172967石粗糧,或者是在方圓350裏範圍內新接收100萬饑民,每次都引來了地方官吏的嚴密盤問,但是當時我的判斷是,自從兩年前我來到這個時代,河南一直是處於軍閥混戰,甚至是政權真空狀態之下,因此之前各路人馬對於我們根據地一直是無暇過問,現在清國已經在河南建立了穩固的政權,但是我們依然是動輒派出近萬人的火銃商隊,動輒采購一、兩千匹好馬或者十幾萬石糧食,動輒接收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饑民,聲勢著實不小,並且最近新擴進根據地的一些地區正在大鬧農民起義軍,所以當時我判斷地方官吏過來盤問一下是十分正常的,沒想到官府這麼快就下令限期清理整頓。
接下來,我對來頒布命令的這位小吏說,請問官府打算用什麼價格收購我們的田地以及火柴和玻璃鏡子?對方回答說,官府決定以不高於五千兩的價格全部購買中華鏢局名下多餘的田地,火柴的官方收購價是一文錢二盒,玻璃鏡子的官方收購價是一兩銀子一麵。聽了之後我心說,目前根據地一共有132303畝田,現在官府隻允許中華鏢局留用一萬畝,那麼就有122303畝是多餘的田,當初鄉親們買田的時候,是按照市場價也就是每畝二兩銀子,這可都是鄉親們的血汗錢,現在河南地區的戰事已經平息,因此田地的市場價格略有上升,所以這122303畝田,按照目前市場價格,已經是大約二十六萬兩銀子,而現在官府隻打算償付鄉親們五千兩,這幾乎是無償剝奪鄉親們的地權,然後再讓155萬鄉親們“自由選擇”租地繳納七成地租或者開墾荒地,這對於鄉親們實在是不公平,但是我又一想,目前清國初立,現在從四川湖北直到江浙沿海,清軍正在全麵大打出手,這就必然要向地方官府苛征大量的軍資軍費,因此現在河南地方官府願意償付五千兩銀子應該已經不容易,所以接下來我就說,中華鏢局名下多餘的田地一共是122303畝,目前市場價值大約是二十六萬兩,官府隻償付我們五千兩,實在是可有可無,至於火柴和玻璃鏡子,我們非常樂意與官府合作生產和銷售,但是我們中華鏢局製訂的零售價是火柴五文一盒,鏡子十兩銀子一麵,這個價格是很公道的,而現在官府提出的收購價格,隻是我們零售價格的十分之一,因此也是可有可無,至於限製鏢局人手在一千人以內,我們中華鏢局向來不與官府為敵,當初成立鏢局,目的隻是為了保護鄉親們的口糧不被搶奪,如果把鏢局人手限製在一千以內,那麼根本沒有能力保護方圓350裏範圍內的155萬鄉親的口糧不被搶奪,所以鏢局留下一千人手這也是可有可無,因此,既然官府提出的田地補償款、火柴鏡子收購款、鏢局人數這上述三者,對於我們來說都是可有可無,那麼我看不如這樣,隻要官府公開保證155萬鄉親們目前每人每天4兩半的糧食定額,那麼我們就把目前中華鏢局名下所有的田地、火柴和鏡子無償奉送給官府,並把中華鏢局的人手減少到一千人以內。小吏聽了之後趕緊回去報告。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十六的上午,昨天來頒布命令的那個小吏又回來了,傳達官府的命令,說官府不能保證155萬饑民每人每天4兩半糧食定額,隻保證多餘的人手由官府重新安置,並且強調說,昨天的命令絲毫不能更改,最晚到五月二十五日必須執行,否則嚴懲不怠。
我說請問官府打算如何安置鄉親們,對方回答說,官府收購中華鏢局的多餘田地之後,饑民可以按照申報手續,經批準之後繼續租種這些田地並按時繳納七成地租,也可以自由開墾無主荒地並享有地權。我趕緊回答說,目前中華鏢局名下一共有129803畝稻田和2500畝菜田,這些田裏每年產出的稻子一共是778818石,一旦田地被官府收購之後,鄉親們就必須繳納七成地租,那麼隻剩下三成糧食歸鄉親們所有,隻夠維持155萬鄉親們每人每天大約4錢口糧,目前鄉親們是平均每人每天4兩5錢的口糧定額,即使這樣都還嚴重營養不良,如果減到平均每人每天4錢口糧,那麼根本無法維持生存。
小吏回答說,饑民還可以開墾荒地。我說開墾荒地在頭一年幾乎沒有收成,而且接下來連續幾年的糧食產量也是極低,而且如果鄉親們每人每天隻吃4錢口糧,根本不可能有力氣去開墾荒地。小吏點頭認同,但是說目前隻有申請租種官地和自己開荒地兩個辦法,別無他法。我說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我們把田地白送給官府,然後由我們中華鏢局組織這155萬鄉親們生產火柴和鏡子,進行生產自救,並且生產出來的火柴和鏡子也白送給官府,然後官府用掙到的錢維持鄉親們每人每天4兩半的糧食定額。小吏說官府已經明令限製中華鏢局人手在一千人以內,嚴禁中華鏢局繼續結幫聚眾。我暗示可以給予賄賂,小吏表示目前官軍正在附近大舉圍剿土寇,禁止結幫聚眾這是官府的嚴令,因此不敢接受賄賂。我心說,把田地火柴鏡子統統白送給官府都不肯要,說明官府是鐵了心,現在小吏也不敢收賄賂,看來官府這次是非要把鄉親們遣散不可。接下來我就說,那麼鄉親們的活路在哪裏?小吏回答說,如今天下饑民苦多,饑民的活路,那是聖上考慮的事情,在下隻執行王法,但求不辜負聖上的浩蕩皇恩。我聽了“浩蕩皇恩”四個字之後一愣,心說也是啊,自上古以來直到這個時代的人,能夠自覺為窮苦人著想的實在是不多,即使各路農民起義領袖,也大都是以稱王稱霸一方、或者以建立王朝為最高奮鬥目標,並沒有解放天下窮苦人的政治覺悟。
此刻小吏已經被我點破了官府這道命令是根本不給鄉親們活路,雙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算是彼此都旗幟鮮明、立場明確、圖窮匕現了,所以此刻雙方已經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因此都沉默不語,當然,沉默不語不等於理屈詞窮,正如小吏剛才所說的那樣,站在一個普通小吏的立場上,不讓饑民們抱成團聚成夥那絕對是有理的,因為饑民們抱不成團聚不成夥,小吏的主子才能活得安心,這就是自上古以來直到這個時代的所謂王法,對於這個時代的像他這樣的絕大多數小吏來說,主子就是王法,王法就是天理,是公平正義,是道德良心,反之,站在我的立場上,不讓鄉親們抱成團那絕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鄉親們不抱成團,根本沒辦法在這個大亂世求生存,鄉親們用自己的血汗錢買地,自己種地,自己生產火柴和鏡子,自己賣,完全是自己養活自己,請問妨礙到官府了嗎,憑什麼不讓鄉親們抱成團求生存!因此目前的情況是,官府沒錢償付田價,但是為了防止我們中華鏢局聚眾坐大所以必須剝奪中華鏢局名下的地權,同時,地方官府沒有能力組織155萬鄉親們生產自救以維持鄉親們的基本生存口糧,但是為了防止我們中華鏢局聚眾坐大所以也必須限製中華鏢局的人數和生產規模,而這些鄉親們是我在這個大亂世唯一願意、而且能夠、並且必須抱成團才可以彼此賴以生存的農民兄弟和工匠兄弟,因此我絕不能坐視鄉親們無法維持生存,因此這就是個死結,是個立場上的根本衝突,是地主和工人農民之間究竟誰可以聚眾坐大的二選一的單項必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