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就有一名衙役端著一塊寫著字的木板走過來,在第一位考生麵前停留了大約半刻鍾左右,又走向下一位考生。
蘇惟生看清考題,認真記在了稿紙上。
這第一場考的也是經義,卻與縣試時大為不同,不過兩道題。
出題官從四書五經中抽取一句,考生圍繞這一句的出處、背景與上下文寫一篇不少於三百字的雜文。
當然,字數也不能太多,約定俗成的是不能超過七百字,否則你洋洋灑灑一大篇寫下去,幾千張考卷,誰有那閑工夫細看?
第一題隻有八個字,“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這句話出自《詩經》“桃夭”,原文是“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意思是桃花鮮美,枝葉茂密,德行美好的姑娘出嫁之後能使全家人和睦相處。
可知府大人會無聊到這個地步,讓考生們討論女子的品性?
蘇惟生擰眉思索了半晌,忽的眼前一亮——不對,還有另外一個出處——《大學》中有一句:
“《詩》雲:‘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後可以教國人。”
蘇惟生當即冒出一身冷汗,原來陷阱在此處,若是破題出了錯,後麵也不必再考了。
閱卷官通常最為注重第一篇文章,若是頭一題走歪,後麵的題目答得再好也沒用。
蘇惟生噓出一口氣——德配其位,為君者及上位者自身德行無虧,齊其家人親眷,而後才能教化百姓治理國家。既從這個角度出發,那就容易得多了。
蘇惟生思量一番,便提筆蘸墨在稿紙上寫了起來,“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
以出處破題,點明全文要義,再順著這一主旨往下寫。
而且在作這篇文章時,不能再站在書生學子的立場,而是要把自己想象成一方主官,闡述如何約束豪強,治下安民。
至於這豪強麼,或多或少都與博陽府的眾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也不能太過激進。
杭知府放眼掃了一圈,大部分考生對上他的目光都不自在地低頭繼續思索,年紀最小的那個卻在心無旁騖地奮筆疾書,連頭也沒抬一下,不禁心下詫異,索性起身巡視起來。
一群縣案首愈發焦慮,有的甚至緊張之下連墨錠都掉在了地上。
杭知府忍不住摸上唇邊的八字胡,“我長得有那麼可怕嗎?”
你長得倒是俊,卻也不想想自己主考官的身份!
人家學子們好端端地思考問題,你冷不丁地出現在背後,目不轉睛地盯著別人磨墨的手或者空白的卷子,誰能不緊張啊?
許多人都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難道我今日衣衫不整?”
“難道知府大人嫌我進度太慢?”
這種情況之下自然壓力倍增。
蘇惟生倒沒這個顧慮,他一口氣將文章寫完正待檢查時,才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回頭一看竟是主考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