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一世,沈長安豈會不明白:在這高門大院中,事實如何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給掌權者編織一個天衣無縫的真相。掌權者信你,你便能活到最後。
顯然,丹煙深諳此道。
所以即便被逼入絕境,磕得頭破血流,隻要尚存一口氣,她依舊可以靠著顛倒黑白的能力活下去。
眼下,她不過寥寥數語,就成功讓在場之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到了自己身上。有探究的,也有同情的,更有看笑話的,卻沒有一道目光是懷疑丹煙所言的。
先是故意提起祖母心中那根最深的刺-忠義侯府蘇家,撩撥怒火。
再借由糟蹋貢品一事表明她丹煙對侯府的維護,甚至最後還衝沈煙雨表了表忠心。
一箭三雕,轉眼間,她沈長安便成了眾矢之的。
前日還道丹煙有小聰明,今日方知,是她淺薄了。心思既然如此玲瓏,想必閻王老爺也是喜歡的很。
沈長安想著便緩緩站起身,並未著急爭辯。
隻見她提步,慢慢走到了一臉是血的丹煙眼前,站定。
半蹲下身,纖細的手指溫柔地替丹煙理了理她淩亂的鬢角後,才對上丹煙的眼睛。
隻一瞬眸中殺意盡顯,出口的語調卻極為溫柔:“我何時說過,流雲閣丟的是、銀、錢?”
丹煙聞言大驚失色,慌張地張望了一圈,果然見眾人眼中漸漸起了疑惑,回想起沈長安原話,心中驚惶不已。
她料到沈長安是想拿那三兩銀子說事,一心想著先發製人,沒成想竟無形中沈長安擺了一道。
如果不是三兩銀子,那沈長安今日鬧這麼大的陣仗是為了什麼?丹煙心思流轉,突然想到什麼,瞬間丟了魂癱坐在地。
就在眾人麵麵相覷之際,沈長安身體前傾半寸,扶正了丹煙歪斜著的素釵。
借著手臂遮擋,附在丹煙耳邊,朱唇輕啟,聲音宛若鬼魅:
“丹煙,你無路可退。今日我親手送你上路,你可還滿意。”
沈長安說完便起身,丹煙仿佛見了鬼似的愣在當場,瑟瑟發抖。望著沈長安滿眼都是惶恐,張著嘴啊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名堂來。
這副臉無人色的景象,落在了眾人眼中,自然是丹煙謊言被拆穿後的無地自容所致。
沈長安看了眼地上的沈煙雨,頗有些不解地問她:
“丹煙既說是因為來得晚驚醒了我,惹得我不快,可見她來時我就該在熟睡中。那她這不小心聽到的對話是從何而來?
是她得了癔症想象出來的?還是為了糊弄祖母故意杜撰出來的?亦或是二妹妹授意的?”
話落,沈長安便利落轉身,朝著主位直挺挺地跪下,高聲道:“祖母明鑒,今日之事誰是誰非,安兒一切聽憑祖母做主。”
前世,玩弄人心這套把戲,沈長安是不屑的。
可不屑不代表不會。
沈老夫人風風雨雨這麼多年,被這一點撥後瞬間回過味來。
先是揚手許沈長安起身,然後拍得桌子震天響,一個賤婢竟敢把自己玩弄於股掌間,就算佛祖來了今日也要見見血了!
桂嬤嬤會意,立馬高聲讓婆子把人拖了出去:“丹煙以下犯上,老夫人仁慈,念其初犯,杖責二十大板以示懲戒,”
沈煙雨畢竟年幼,眼看著大好局勢竟然瞬間變了樣。恍惚間,丹煙已經像死狗般被粗使婆子硬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