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別天涯無此時(1 / 3)

月光灑滿在窗欞,門外老樹上的黑鴉此刻也顯得那麼孤獨。秦孤鶴將劉黎甩到一邊,搖頭苦笑,轉身用披風擦拭著槍頭鮮活的血液。柴問風幾乎是飛速的撲了過去,他不敢相信竟禍及自己至親至愛的嬸娘,劉黎倒在地上側對著他,劇烈地痛苦使她身體近乎蜷成一團。

柴問風雙膝跪地將她抱著,他還從未經曆如此之痛,滾燙的熱淚如巨石般砸落,雙唇忍不住強烈的顫抖著。

“風兒,”劉黎的左手已無力抬起,右手努力掙紮著掏向懷裏,柴問風不住地顫抖,早已經泣不成聲。

東西拿了出來,劉黎攤開手,是一塊看起來平凡普通的石子,劉黎對他說:“風兒,保管好……它,它會給你答案……”柴問風拚命的搖著頭:“嬸娘,我不要,我要你保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這就帶你走!”

劉黎卻緩慢的搖搖頭:“沒用了,風兒,你一定要活著離開此處,不要想著為我報仇,照……照顧好你師父,嬸娘隻希望你平安健康快樂……”說罷,劉黎還討在風兒眼前的手,無力的垂下,雙眸緊閉,剛才還對著風兒的臉歪向一旁,再沒了喘息之氣。

柴問風將頭倒在劉黎懷裏,不住地啼哭,強烈的悲痛已使他發不出聲音。

不多時,他突然感覺到寒意還在身後,便將嬸娘平放在地上,嬸娘的手在他手裏也慢慢變冷。柴問風顫抖著從嬸娘手中拿過石頭,小聲呢喃著:“嬸娘……”而後站起身。秦孤鶴終於說話了:“小子,你以為你還能走麼?”

“我從未打算離開嬸娘。”柴問風轉身麵向他,眼神似要與寒冷月光融為一體,他恨不得生吃了麵對著的這人,柴問風的胸脯一起一伏,大口的呼吸著空氣裏彌漫的仇恨氣息。將要把牙咬碎,發了瘋似的衝向秦孤鶴,將師父教他的招數應使盡使,可無論是奔流長歎和川流不息都不能傷他分毫,原本劍氣能夠凝成水流的強大衝擊感,在冰冷執念的加持下化為冰柱都能被秦孤鶴輕鬆躲過,武力的巨大差距已經決定了這場戰鬥的結局。

眼見這差距如此懸殊,柴問風揮舞著劍的雙手也逐漸無力,眼神空洞,他的劍已丟了方向。終於,秦孤鶴將纓槍別於身後,左手撫低,右手執搶一個飛挑,劃破了柴問風的胸膛,他被這凶猛力量帶入空中,重重摔下,失去了氣息,胸口存放的石頭也滑落在一旁,秦孤鶴上前查看,啐了一口:“哼,原是一塊破石頭。”說罷便帶起昏迷的嚴樂和莫雲推門而去,隱入了茫茫夜色。

天地自始一片混沌,萬物不生,萬物不滅。山峰高聳,無情可去處,川流不斷,潺潺亦無賞。乃日升月落,記人間長樂。

“風兒,風兒。”柴問風聽到有人在叫他,這聲音像極了嬸娘,他用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眼前卻白霧一片,他用手去撥動,這股霧氣卻一直圍繞在他身邊,揮之不去,伸手即破,收手又複來。他想到:我大概是死了,和嬸娘同去。這樣也好,便垂下了胳膊。

“風兒,風兒。”像極了嬸娘的呼喚,仍然盤繞在耳邊,他起身去尋,卻仍是雲霧茫茫,聲聲呼喚也漸行漸遠。他隻得在雲霧裏一直走,大聲呼喊著嬸娘。直到再無任何回應。他仍隻在白霧中走啊走,卻永遠也尋不到盡頭……

柴問風猛然驚醒,坐了起來,雙手有明顯的觸感,他正坐在床上,但是卻不認得這地方。他去摸自己胸前的傷口,卻連傷疤都尋不到。如惶惶然做了一場大夢,但是他明白,他已經徹底的失去了嬸娘,他再次癱倒,張口便道。

“倒還不如在夢中。”

“風月何時方看透,天命所歸難枉然……”門外傳來一老者吟唱之句。“少年難懂愁滋味,不往雲端可消愁。”又是一句傳來,似在嘲諷他頹廢之意,又望他重拾生氣。他隻得去推開屋門。雙腳剛踏出去,卻眼見到鳥語花香,生意盎然。近在咫尺的瀑布奔湧而下,濺濕了他的腳踝。這股涼意使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道路左右的風拂過他的發梢,他竟感覺到了自然之美好,不得不感歎為人的快樂,卻暗自神傷嬸娘再也不能享受這人間。

走到一處古橋處,他才見到剛才吟詩之人,乃是一白發長須老者,身著綠衫長袍,袒露著胸膛,皮膚雖不十分嫩滑,卻也不如人老那般皺褶。盤坐在橋中心,身旁還站著兩隻仙鶴,真如神仙一般。“玉璧徒感千古憂,夢裏江南怎相守。”老人似未看見他一般,仍自顧自的在吟詩。柴問風走向前去,問道:“老人家,是你救了我嗎?”老人搖頭微笑道:“道行淺處須人救,道行深者乃自救。”

柴問風聽他滿口酸腐之言,拱拳行禮道:“謝老先生,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等我去做一件必須要做的事,再回來任憑老先生驅使。”說完便要從老人身後經過。

老人笑道:“天命終斷有此時,竟為薄事舍人間。”柴問風回頭望向他:“老先生是何意。”老人說道:“你乃天命之人,卻不惜枉送性命,實為可歎,執迷不悟為一己私仇,願棄蒼生,實為可悲。”柴問風回過身來正對著老人,說道:“請指點一二。”

老人仍是盤腿坐在那裏,也不看他,但見開口:“我總共能救你三次,年幼時你墜樹本必死無疑,我將你救回乃第一次,經此一戰你受了必死之傷,此乃第二次。你是天命所選之人,一般的小傷自己便可痊愈,而此時世間正釀一浩劫。眾生都需你拯救。”

柴問風不解道:“芸芸眾生,為何是我?我有不得不報的仇,如果不能為我最親最愛的人報仇,我還有什麼麵目立於人世間。並且新朝勝前朝數倍,百姓們越來越好,為何嬸娘這樣說,你也這樣說呢。”老人終於將身子正了過來,可以看到他須發皆白,長發墜地,對著他說道:“天意不可違,你既持天命,我隻做我分內之事。”

說罷,便召他往近前來,又說道:“以現在的你去所謂的報仇,等待你的隻有身死這一個結果。我且有一神功傳你,此功法奇妙,功力越高之人學之越淺薄,相反則越能發揮他的最大作用。現在的你,正是合適。”柴問風雖然像被罵了一般,但他也想學好武功為嬸娘報仇,因此伏地便拜,請老先生指點。

老人仍是坐著不動,說道:“我須你睡上幾日,待你醒後,方能傳功。”柴問風雖然心存疑慮,但老人說的也不無道理,以他現在功夫,什麼也做不到,雖然嬸娘希望他不要報仇好好活下去,可是他又怎麼舍得嬸娘一人孤寂。就沒有再問老人,索性在老人旁邊倒頭就睡,經過這幾天他也足夠累了,因此不一會便沉沉睡去。

待到蘇醒,已是兩天後了。他不禁驚奇自己竟然睡了這麼長時間,並且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輕鬆。以為神功可成,便起身向老人問道:“老先生,可以傳功了。”

誰知老人也不急,反而問他:“你悟到什麼了嗎?”柴問風摸了摸頭,支支吾吾說不出什麼來。老人搖搖頭,說了句時候未到,便不再理他了。

無奈柴問風隻好繼續睡了下去。一晃又是一日,仍是謎題無解。周而複始幾日下去,他燥熱的心也慢慢恢複了平靜,全身的血脈也不似急躁時那般奔流。他恍然大悟,這種力量是不可強求的,須自己真正的做到凝神靜氣,心如止水,真氣周身運轉,才能做到接受外來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