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塔斯看著我，好像有點呆了。
我接著道：“伴隨著連綿的戰爭，人在變，國家的邊界在變，幾千年之後，我們發現，文明的版圖沒有變，文明的足跡沒有變，人類至始至終是沿著文明的台階在向上走。”
克拉塔斯道：“這麼說，墨山兄弟是支持雅典的？”
那當然了，站在現代的角度來看，如果沒有雅典，難道我們這些大學教授要去研究斯巴達的哲學不成？
我點點頭道：“對於人類的發展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就是文明的傳承和延續。你看那些動物，世世代代，一直都是處於最原始的狀態，今天飛舞的蚊子和一萬年前飛舞的蚊子沒有什麼不同，就是因為它們沒有知識的傳承，最多就是身體跟隨環境發生一點小小的變化而已。”
這時候，我覺得左胳膊有點癢，用右手順手一巴掌，然後捏起已成爛泥的蚊子，用手指彈到空中。
我繼續道：“所以，站在一個異邦人的角度，我對這裏的某一個國家並沒有感情上的好惡，我都會以一種欣賞的眼光來看待每一個民族每一個國家……”
我想起每次去幼兒園接女兒時，我微笑著看著每個跑來跑去的孩子。
“但是，站在文明的角度，如果斯巴達和雅典能夠和平共處，那麼我會很樂見，如果斯巴達要滅掉雅典，斯巴達文明要取代雅典文明，我會反對。”
克拉塔斯問：“那若是按照墨山兄弟的想法，雅典應該如何應對斯巴達目前的咄咄逼人之勢呢？”
我道：“斯巴達現在遠在小亞細亞用兵，表麵上氣勢洶洶，其實對雅典來說卻正是機會。斯巴達的精銳在小亞細亞，希臘半島上的兵力必然空虛。雅典如果能夠在此時聯合幾個對斯巴達不滿的城邦，組成反斯巴達同盟，必然會在希臘半島的島內占據優勢。這樣的局麵形成後，斯巴達必然會試圖調回在小亞細亞的精銳，這時，如果波斯軍隊能夠在小亞細亞拖住斯巴達，趁斯巴達撤軍之時銜尾追擊，甚至有機會全殲斯巴達在小亞細亞的精銳。這樣之後的局麵將是：雅典重新主導希臘半島，波斯占據小亞細亞。”
考慮到克拉塔斯經常和波斯人做生意，估計在感情上比較靠近波斯，所以我有句話忍住了沒說，那句話是：波斯雖然占據了小亞細亞，但是和斯巴達的精銳消耗了這麼多年，估計國力也會大損，而雅典統一希臘半島後，實力大增，可以趁機向小亞細亞擴張，擊敗波斯。
我接著道：“在我看來，雅典現在的戰略其實很簡單，就是對內聯合幾個敵視斯巴達的城邦，對外聯合波斯，我的家鄉有句俗語叫‘遠交近攻’，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克拉塔斯道：“不過，這麼多年來，希臘的諸城邦都視波斯為頭號敵人，要雅典去聯合波斯，這個是不是有點不太現實？”
我道：“常言道，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雅典聯合波斯，嗬嗬，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至少，在我看來，波斯文明比斯巴達文明要強得多，至少在文明這個話題裏，雅典和波斯是有共同語言的。”
“好一個‘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克拉塔斯笑道：“想不到墨山兄弟一個異邦人，對我們地中海的局勢居然如此洞若觀火，雄謀大略，讓我真是佩服佩服！”
我笑了笑，心想：你佩服我有什麼意義啊，我又不和你做生意，我們隻不過是在船尾看美女的時候沒事閑聊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