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覬和賈衢兩個人當先帶路,親兵們在他們的指點下,用刀砍開道路。大家沿著一條被草覆蓋的小路向澮水南的小丘陵上走了一段時間,隱隱看見房舍從樹木間露了出來。
說起來真是很有意思,在那個時代人們是為沒有草木而煩惱,這個時代樹木覆蓋率太高了,大家又都為草木太繁盛而煩心,為了屯田清理樹木雜草,就把將士累壞了。這麼多人裏麵可能就我比較喜歡這種草木繁盛的樣子,我尤其喜歡傍晚,站在城頭上看城郊樹木中飛來的嫋嫋炊煙,因為樹木繁盛,人口稀少,村子基本都被樹葉所遮蔽,如果不是炊煙根本就看不出那裏還有個村子,說心裏話,那種感覺真是太好了,充滿了靜謐、生機、祥和與活力。
等好不容易到了台駘廟,衛覬和賈衢一臉尷尬,因為廟門早都塌了,台階上全部是苔蘚,內外都是雜草,我們走近了,還驚動了許多飛鳥和走蛇。
“這什麼鬼地方啊?梁道,你怎麼總是給大家驚喜啊?”
聽著大家的笑罵,賈衢隻是抱著苦笑看看我,我輕輕一笑帶頭從東牆的缺口翻了進去,其他人也都以此跟了進來,我和子顏、公明他們都是武人,平常都喜歡穿著短衣窄袖,還好說,可苦了賈衢和衛覬兩個穿著儒生冠服的讀書人,在親兵的幫助下好不容易翻了進來。
親兵們抽出長刀,在院子裏麵砍開了一條通往大殿的路,突然從大殿裏麵竄出了一隻狐狸,隨後又出來了一隻,它們有點驚訝的看著我們,還是楊幹反應快,取下背上的弓箭就要放箭,我舉手按住。
“算了,饒了它們。”
狐狸也挺機靈,看到楊幹取弓就趕緊三蹦兩竄的消失在茂密的草叢中了。
“嗬嗬,說不定是河神的化身呢!”聽得陶成在打趣,我一笑答之,但其他人都很嚴肅的點點頭。
“虧得將軍製止,如果殺死了河神的化身,惹得他雷霆大怒那可危險了。”
楊芳一本正經的批評楊幹,楊幹雖然不以為然,但也不敢頂嘴。
親兵們推開了腐朽的殿門,塵土到處飛揚,半天我們才看清了裏麵的情景。大殿上供著兩個衣服被扒光的男女,看著十分可笑,地上滿是各種野獸的糞便和吃剩下的骨頭殘骸。
“梁道,這怎麼供著兩個神像啊?”
“府君大人,是這樣的,那個男神叫駘,是汾水之神,那個女的叫台,是澮水之神,他們二人乃是一對夫妻。所以雖然一般合稱為台駘,其實是兩個人。”
“哦,原來如此,這個廟也太破了,公明,你這個臨汾長可要負責維修一下啊,我們以後可要仰仗這二位了。”
“是是,府君說的是,下吏以前是疏忽了,回去立即糾集人夫進行修葺,並委派官員四時祭奠。”
徐晃聽了我的指授,趕緊躬身應道,這確實是一個疏漏,至少按照這個時代對官吏的要求來說,沒有祭祀河神這樣重大的神邸是失職,更別說任由河神廟如此殘破。當然這也不怪他,前段時間都在忙著屯田,整頓防務,購買耕牛,以及安撫百姓,督促春耕了,河神夫妻倆隻好先往後站了,不過祭祀神明是收攬民心的一個重要手段,重要性並不亞於屯田,可馬虎不得。
“大漢鎮東將軍、河東太守飛敢告於台駘二神:自桓靈變亂以來,百姓流離,土地荒蕪,生民三不遺一,念之使人心傷。仆今受大漢天子詔命巡撫河東,唯望與眾文武齊心協力,共同經營,還天子以皇皇河山,還萬民以升平世界。若二神有知,善加佑之,仆必遣官四時祭饗,不敢有缺,謹陳之。”
我一個人在河神像前朗聲禱告,其他文武在後麵三步遠排列整齊,麵容肅穆,雙手放在胸口。
我稽首再三,才起立退出大殿,其他文武這才依次上去拜祭。
“伯儒啊,台駘廟恐怕就要麻煩你這個法家大筆一揮,寫個匾額了?”
“應該的,應該的!”
聽了徐晃的請求,衛覬當仁不讓的點點頭,他們現在是姻親關係,也不要象以前那麼客氣了。就是莊燦現在也是衛覬的姐夫,****將領娶衛家女兒的挺多,誰讓衛家是河東大族,人口眾多呢。公明這樣說也在意料之中,以前不知道,衛覬過來當主簿才發現他的書法文章實在精妙。在安邑時一次閑聊時才聽鍾繇說起伯儒雖然年紀輕輕,但與族兄衛仲道自幼師從蔡邕,在書法上的造詣十分精深、獨步海內,與穎川邯鄲淳(字子叔)、關中韋誕(韋端的二子,字仲將,他的哥哥叫韋康,字元將。)並稱為當今天下三大法家,與草書大家安平崔瑗、瑗子寔、弘農張芝、芝弟昶一起名揚海內。在安邑時鍾繇是閑來無事就去向他請教,也不怕兩人年齡相差了十幾歲。
等出了台駘廟,大家上馬繼續西行,到了交彙處,陶成提前安排的衛會已經過來迎接了,他帶人在這裏的一個山丘上設立的軍帳和宴席。
“將軍,已經準備好了。”我看著過來迎接的臨汾功曹衛會,含笑不語。衛會不知道我心裏想什麼,隻好尷尬的陪笑,衛會在我手下經過這麼多年的磨練,從一個街頭混混成長起來了,現在與原績、陶成他們一起負責河東的諜報網。不過雖然官當大了,那種賊眉鼠眼的德行還是改變不大。
“衛功曹,你這個地方選的很不錯啊!”
“嘿嘿,謝謝府君誇獎,那都是您教育有方!”
我負手站在山丘的一塊岩石上,看著滾滾西去的汾水,感慨不已。
“將軍,就等您了!”
“好,走吧!”聽見楊芳過來催,也就向大帳走去,牛皮大帳的四周已經全部拆掉,隻留下了個帳頂來遮陽。河風吹來,滿目蒼翠,確實別有一番趣味。
“今天是出來遊玩,大家不必拘束。”
我帶頭舉杯,寒暄幾句,隨便吃點東西,就不再理會他們,而是端著杯子來到外麵觀賞風景。
“府君,我們河東是挺美吧?”衛覬、賈衢從後麵說道。
“嗬嗬,不是你們河東,而是我們河東啊。”
“嘿嘿,下吏失言。”
賈衢和衛覬聽了我的打趣,笑嗬嗬地跟在我身邊一起欣賞兩河交彙的壯麗風景。而我走後,幾個武將就開始猜拳,聲音不時傳過來,我也不作理會,我出來本來就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太拘束,這些天他們都挺累的,也需要放鬆放鬆。
“伯儒,你認為咱們今年能有多少收成?”
半晌我才問衛覬,因為他掌管文書,對全郡的事情比較清楚。聽了我的話,衛覬緊緊皺著眉頭,很長一段時間後才說道:
“我也不敢確定,不過根據掌握的情況,安邑、聞喜、猗氏、蒲阪、絳邑、臨汾這幾個河東重要的糧食產地,現在耕田大概有一百多萬畝,官府都發放了種籽,再加上您的督促,農耕開展的比較順利。雖然產量不能與以前治世時相比,但如果能夠順利收割莊稼的話,沒有重大災害,一畝地產個三兩石還是可以的(秦國開通鄭國渠後糧食產量大大增加,一畝地可收六石四鬥,秦時一石等於30360克,比東漢要多,大概一畝地可以收四百多斤,所以估計漢代一般的水澆地一畝能收四石的樣子。而以上五縣都在涑水和汾水穀地,灌溉比較便利,收個兩三石應該沒問題。),不僅百姓有飯吃,您也至少可以收獲大概六十萬石的糧食,再加上屯田,我想可以有七十萬石的糧食儲備了。如果再加上用鹽池的鹽鐵交易所換取的糧食,那應該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