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公元196年)一月二十三日,安邑太守府,雪
太守府大堂下站了上百個侍衛,門前插著代表軍機的豹尾旗,奴仆們送東西都在院子門口被擋住,而改由侍衛拿進去,大雪紛飛中所有人都是一聲不響。與外麵風雪冰冷形成對比的是,大堂中央有一個巨大的鐵爐,石炭在裏麵熊熊燃燒,把整個屋子都烘烤的十分溫暖。堂下兩廂席子上坐滿了文武官員,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太熱,大家的臉色都漲紅。
“上一次是韓遂、袁紹下了先手。嗬嗬,這次咱們可得先動手了。上次他們沒有把咱們打垮,這次我們可絕對不能手軟。”
說完我目光炯炯地看著堂下右側坐的武將宋建、莊燦、高見、趙岑、蒲儼、徐晃、高順、龐德、牽逵、楊芳、徐陵、李奇,以及左側的文官原績、鍾繇、賈衢、衛覬、張既、裴徽、裴潛、裴綰、蘇則等人。這可是河東規模最大、規格最高的軍事會議,河東的主要文武基本都召集過來了。
“是啊,子雲說的有理。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總是被動挨打,就是再抗打也最終會讓敵人打垮的。”
我旁邊的樊稠聞言點點頭,也補充了一下。荀攸回去後,曹操知道我拒絕了並州牧和右將軍的封號,重新派來欽使跟著原績返回,任命我為後將軍,並任命樊將軍為右將軍,等於重新確定了他右將軍的職務。因此在河東眾將中樊稠的地位最高,每次會議他都坐在我旁邊。他屢次要求和眾將一起坐在堂下,我堅決不許,後來隻好如此。包括樊稠在內,大家心裏都清楚誰才是河東真正的主公。當然如果不是深知樊稠的為人,樹立一個知恩報德的形象,我也絕對不會這麼做。
去奉天府的原績也帶回了鍾繇的嫂子和兩個侄兒鍾縉、鍾紳,他哥哥則死於郭汜帶兵進入穎川的那次戰亂了。而鍾繇的寡姐和外甥郭援則隨高柔一起投奔了袁紹,現在好像在所謂的雒都,聽說郭援因為穎川老鄉高幹、高柔的推薦,被袁紹重用了的樣子。
“自從韓遂、袁紹罷兵到現在,整整過去了四個月,這四個月裏麵,我們關於下一步的發展,探討了許多次,並且進行了推演。最後終於定下了決心。”說到這裏我也有些激動了,稍微按捺了一下激動的心情,繼續道:
“想來許多人可能都知道了,我們確定下一步的攻打目標是高幹。”
說到這裏我頓了一下,聽了我的話,文武一陣震動,大家都沒想到我把戰略反攻的第一個目標就對準了當今天下最強的割據勢力袁紹。對於這個戰略決定,除了極少數幾個人,其他人,包括大哥和樊稠將軍兩個都是不知道的。袁紹號稱天下英雄,帶甲三十萬,兵力之強,錢糧之雄厚,政治影響之大,天下無人可比。
帶甲三十萬當然是吹牛,不過我估計他如果動員四州所有兵力,一次出動十一二萬步騎人馬應該是可以的。
當然袁紹所謂四州之地,幽州並不完全受他控製,幽州的東部被公孫度割據,西部諸郡除了廣陽郡外都是閻柔等控製。雖然袁紹和閻柔等一起擁立劉和為帝,乃是一朝為臣,但以閻柔、鮮於輔、田疇為首的幽州派和袁紹派之間並不一樣。幽州派主要是由故幽州牧劉虞當年征辟的幽州士人組成,是忠心擁戴劉和的。而袁紹一夥人則是想把劉和當傀儡,脅天子以令諸侯。
可惜劉和不是漢獻帝,除了父親留下來的巨大的政治資本,在冀州、幽州百姓心目中威望很高外,他還有自己的勢力和親信。雖然袁紹耍弄詭計把國都定在自己的勢力中心鄴,但幽州派的實力並沒有因此削弱。尤其是閻柔、鮮於輔統率的烏狟騎兵,實在是一支令任何人驚懼的力量。特別是閻柔、閻誌兄弟從小在烏狟長大,和烏狟人的關係極好,占領幽州、背靠烏狟,袁紹也拿他們沒辦法。加上目前周邊還有公孫瓚、曹操等強敵,也不好內部先亂起來。而為了拱衛京城,幽州派的人物衛尉鮮於輔親自率領五千烏桓騎兵充任禁衛軍駐守鄴保護劉和。烏狟騎兵的凶悍,袁紹等人在與公孫瓚爭奪冀州的時候,與公孫瓚“白馬義從”的交戰中就深深體會到了,如果不是麴義連出昏招,袁紹的那些步兵根本不是對手,早都讓趕出了冀州,這些駐紮在都城的凶猛異族騎兵讓袁紹時刻感到如刺在喉、如芒在背。
為了防止劉和的人馬暴起發難,袁紹不得不總在鄴附近留守兩萬精銳人馬,自己輕易也從不願久離鄴,以防朝政失去控製,並一直把自己兩員親信大將顏良、文醜留在身邊。否則如果上次他能集中主力部隊四五萬進攻河東,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得玩完。劉和與袁紹兩派的鉤心鬥角使得我們逃得一劫,此次我們擬定作戰計劃主動進攻並州,天命朝廷的內部矛盾是一個重要原因。
建安朝廷的情況也差不多,曹操雖然身為司空,他的心腹謀士荀彧為尚書令控製中樞,但皇帝劉寵有自己的力量,劉寵的親信駱俊擔任奉天尹兼任司隸校尉控製者奉天附近,以前的冀州牧郭貢也是一樣,有自己的親信。曹操雖然想架空皇帝,但劉寵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而且禁衛軍是在以前陳國駐軍的基礎上改造的,可不是劉協一樣的小孩和孤家寡人,會被曹操輕易地玩弄於手掌之上。
而且劉寵素以勇武著稱,黃巾之亂時黃巾叛亂地域的漢室藩王要麼投降,要麼被殺,隻有劉寵一個在國相駱俊的協助下組織人馬守城,並手持強弩親自射殺攻城的黃巾,保全了名節,因此名聞天下。
聽原績回來稟報,劉寵幾次企圖自己禦駕親征,出兵討伐袁術。但都被曹操想方設法阻止了,理由雖然是為了皇帝安全著想,其實是怕劉寵因此建立功業,豎立威望。而曹操自己也不願意輕身遠出,使得皇帝脫離控製,所以弄得到現在為止,建安朝廷一直都沒有發動對袁術的攻擊,除了準備還不充分等軍事原因,內部互相猜疑這個政治因素才是最深層次的原因。
所以說,現在袁紹和曹操這兩個難兄難弟的日子也不好過,劉寵和劉和雖然稱不上什麼具有雄才大略的明君英主,但都不是昏聵無能和軟弱可欺的人。袁紹、曹操二人的處境也是十分為難的,說臣子不是臣子,說主子不是主子。一方麵他們和兩個皇帝互相利用,另一方麵又互相提防和爭權奪利、明爭暗鬥。
此次隨著原績一起過來頒旨的有一個叫馮雲的黃門侍郎,乃是劉寵的親信,過來暗地對我們進行拉攏,企圖讓河東成為皇帝的外援,牽製朝中的曹操,類似這樣的事情很多。這些內耗不僅牽扯了袁紹、曹操兩個人的精力,也牽製了他們的兵力調動和軍事行動的開展,
因此袁紹和曹操現在能夠調動的戰略機動兵力其實是比較有限的,象袁紹雖然可以一次性動員十萬兵馬,但因為要駐軍各地,並且要用重兵防備我、公孫瓚、張燕、曹操幾個周邊的群雄,實際上一次如果能集中四萬人馬於一個方向就很了不起了。
僅僅從軍事自由這個方麵講,他們還沒有我們河東情況好。在河東我就是老大,即使樊稠將軍這樣德高望重的宿將,也不能威脅到我的絕對地位。雖然我會征詢其他人的意見,但大事我一個人說了算。
河東文武大多是我的親信和故舊,他們裏麵雖然也有派係之爭,雖然也有小集團,但因為我一直對於驕橫跋扈、目無上官的驕兵悍將嚴厲打擊,對部下坐大和擅權十分警惕、防護嚴密,到了河東後更是在軍政兩屆安插著許多校事和檢校監督,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人的勢力到了威脅我地位的地步,準確的說裏麵任何一個人那點勢力,連用來和我挺腰杆都不夠,我要收拾那一個,他隻有束手就擒的份,象程銀當時就是,雖然麾下士兵都是以前的舊部和老鄉,但也隻落得帶著幾個親信落荒而逃的份。文武內部的利益衝突雖然存在,也沒有到會影響我進行戰略決策和戰略行動的地步,我可以隨意集中兵力和調動兵員於任何一個方向,而不用為內部矛盾操太多的心。
而且河東文武,除了樊稠和宋大哥年齡偏大,超過五十歲外,其他的人包括我在內基本都是三十左右的人,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的又占了絕大多數。正是年富力強、血氣方剛、積極進取、建功立業的年齡,加之他們裏麵絕大多數都是出身平民,甚至奴隸,沒有複雜的社會背景,便於駕馭。
這些都保證了我能夠比較自如的指揮軍隊和控製河東,即使象挑戰袁紹這樣會在其他諸侯裏麵引起巨大爭論的事情,我都絕對相信他們會支持我。因為他們的地位、財富隻能是在跟隨我建功立業、開疆拓土的過程中產生和增加。而河東有一套比較健全的培訓、選拔、提拔官吏的製度,如果一個人不能積極進取,很快就會被淘汰的。即使你是****的老將,但如果因循守舊,很快就會發現曾經的毛頭小子已經蹭蹭的跑到自己前頭,甚至成了自己的上司。李奇此次專門從永安回來,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請戰,不願意在那個地方無所事事的待下去,眼看著別人不斷發展,自己卻原地踏步。這就是惟功是舉,嚴格執行軍功製度的好處。
現在這些故舊將士跟著我,大都成了河東的地主,也就是所謂的軍功地主,象莊燦他們這些校尉級官員,基本上個個家裏都有上百個奴仆佃戶,幾百頃田地。不過河東的土地人口畢竟是有限的,我麾下這些新崛起的軍功地主集團,作為外來勢力,為爭奪土地人口,不可避免地和河東地方勢力發生衝突。一部分河東地方人物就主動投靠我,隨著我建功立業擴大家業,賈衢、衛覬、令狐楚、毋丘興、裴徽等是其中的代表,另外一部分則抱殘守缺,以衛固、侯選、程銀等為代表,上次袁紹進攻時響應的基本都屬於後者。部下將領堅決鎮壓他們也不是偶然的,而是為了替自己的受封發展鏟除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