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波平浪湧(一)(1 / 3)

建安四年(公元198年)九月三十日,河內懷縣南賈口

沁水發源於上黨郡穀遠縣綿山之東穀,流經長子、端氏,在太行山、方山、折城山的群峰峽穀之間曲折迂回,攜帶著大山的驕傲和豪邁,奔騰不息,一路向南,毫不回顧地要投奔到大河的懷抱,但經過千裏奔波,抵達河內郡的沁水縣時候,水勢逐漸變緩,就象調皮搗蛋的野丫頭不斷成長為穩重嫻雅的大姑娘,從這裏她開始折而向東,流經波縣、野王、州縣、懷縣,終於在東賈口彙入大河。發源於綿山的沁水,為河內郡帶來的充沛的水源,沁水兩岸開墾出數千頃良田,向來有“河內豐足”之說。河內郡人口眾多,漢桓帝永壽三年統計,總計有戶十五萬九千七百七十,人口八十萬一千五百五十八,是名副其實的大郡,與河東郡、河南府並稱為三河,都是大漢的腹心之地。

河內郡人口眾多,良田萬頃,錢糧廣盛,東漢賴以振興,而且位置十分重要,它南控虎牢之險,北倚太行之固,沁河東流,河水南帶,表裏山河,雄跨晉、衛,舟車都會,號稱陸海之地、天下膂梁,曆來都是兵家爭勝的四戰之地,從武王經孟津北伐商紂開始,這裏就成了群雄爭霸的戰場,董卓之亂後,河內首先被袁紹黨羽王匡占領,後王匡奉袁紹的命令,悍然殺死董卓的使者,自己的妹夫,黨錮之禍中號稱“八廚”之一的泰山名士胡母班胡母季皮,後袁紹等關東群雄內訌,胡母班的家人趁亂殺死王匡複仇,河內又被並州集團的張揚長期占據,這裏又成為河北兩強袁紹與楊飛爭鬥的焦點所在,經過反複爭戰,河內郡從建安四年初落入楊飛的掌握之中,成為楊飛對抗袁紹的最前線,雙方以衛水為界相持。

河內郡是群雄爭霸的四戰之地,又無險可守,必須以重兵屯守方可,但平疇沃野,錢糧廣盛,人口眾多,雖然屢經戰亂,仍然有四十多萬人口,年得賦糧數十萬石,絕不是可以輕言放棄的地方。所以楊飛經過綜合考慮,任命當年威震關東的溫侯呂布為河內太守,邊讓的高足、河內名士楊俊為郡丞, 做事勤謹的趙雲為郡尉,張揚舊部眭固為督郵,調集徐陵(建忠校尉)營、韓暹(歸德校尉)營等五千步兵先後進駐河內,西征大局底定後又將翊衛營和黃河水師全部調往河內,這樣加上原有的呂布營和趙雲營,楊飛駐紮在河內的正兵總計有一萬之多,雄兵猛將雲集,有效地震懾了河北袁紹,使得他在大軍西征時沒有敢妄動。

現在,這些一向一言九鼎、威風凜凜的河內文武大員,卻與那些高屋而居、抱美而眠的河內冠蓋們一起,頂著凜冽而又寒冷刺骨的河風 ,在親兵、小吏和奴婢們的簇擁下,在東賈口北岸碼頭延頸等候,彼此又根據關係遠近結成幾個小圈子在低聲說話,一向愛看熱鬧的中國人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場麵,沁水兩岸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眼睛尖利的商賈當然更不會錯過機會,挎著竹籃販賣各種小吃玩具的小商小販在人群中不斷穿梭,深秋的東賈口呈現出比往日更加繁榮的景象。

“來了,來了!”

大家等了一個多時辰,一直到午後,方才見到一艘飛蚰船從沁水入河口拐了上來,停靠在碼頭。對於這種怪模怪樣的戰船,河內人早都失去了新奇感,早都看厭煩了,他們現在關心的是這艘船來到的消息,隻見幾名身穿皮甲的軍官從船裏鑽出,飛步上岸,來到水師統領伏波校尉虞懋身前稟報,旁邊眼尖的百姓趕緊停止了喧嘩,側著耳朵想捕捉到一點信息,一些好事者更是不斷傳播所謂的最新消息。等候一會兒,看看沒有什麼新變化,人群很快又恢複了正常,照樣吵鬧。

實際上一直到這艘飛蚰船泊岸後半個多時辰,站在高處的人方才隱約見到船隊衝破河上的煙波,順著黃河緩緩而下。碼頭上的官員也都得到命令,趕緊整理衣服,找自己的位置,有些人迷迷瞪瞪,胡亂衝撞,找錯地方,白白讓旁邊的百姓看了一會笑話,岸邊分散開的兩三百名吹鼓手也賣力的吹吹打打起來,大家現在終於可以確定,終於來了,終於要來了,河內四十萬百姓的父母,並州等千裏河山的主人,鎮軍大將軍楊飛終於要來了。

過了大約一刻鍾,船隊緩緩由大河轉入沁水,向東賈口碼頭駛來。大家看的清楚,船隊一共有七艘船隻,前後各有兩艘飛蚰船護航,中間是三艘大船,最中間一艘乃是水師的樓船,隻見上麵經常見的火雲旗已經換了,是一種誰也沒有見過的一麵寬大無比的黃底紅日旗,在河風的吹拂下獵獵作響。

看到大船靠岸,後排的百姓們為了看的清楚,拚命往前擠,弄得人群混亂不堪,前來維持秩序的郡府小吏和懷縣縣吏隻好用鞭子猛抽,方才將人群打了回去,稍微恢複了秩序,饒是如此,人群依然如同波浪一樣不斷湧動,大有隨時就要衝垮堤防的危險。

四艘飛蚰船根本就不靠岸,而是泊在河心,三艘大船中首先是兩艘輜重運輸船靠岸,楊飛近衛們紛紛下船,在朱寓的指揮下在碼頭布置關防,攪擾了一會,樓船方才靠岸,這時呂布、楊俊等文武賢達趕緊迎了上去,人群也都屏著口氣,向踏板的盡頭看去,看看這個威震天下的楊飛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稍過片刻,從船裏走出一位身披黑色鬥篷的男子,在兩位近衛的攙扶下,緩步從踏板上走下,到得碼頭上順手脫掉了頭上的帽兜,從裏麵露出了一張清臒瘦削的臉龐,一雙隨和而又威嚴的眼睛。楊飛稍定一下,掃了一下周圍看熱鬧的百姓,很多人不由發出一聲驚訝的噓聲,隻見楊飛既沒有按規製穿著文繡蠶衣的大將軍朝服,也沒有戴環纓無蕤雙鶡尾的大冠,而是穿著一身樸素的青布箭衣,頭發也沒有梳成發髻,隻是用一根布帶子束了一下,隨意的散落在肩頭。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先後打敗袁紹、韓遂和鮮卑人的楊飛竟然是這樣一個隨意落寞的老男人,相貌身材跟高大英武的河內太守呂布比起來實在差的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