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卻絕對沒有一個人懷疑這就是楊飛,不僅因為他腰間的紫綬雙采印囊,而且因為他身上那種隻有久握權柄、執掌生死的人才會有的懾人的威嚴氣度,這種氣度與普通官員的完全不同,根本不用服飾來襯托也能表露無遺。他們卻不知道,象楊飛這種地位和層次的人,已經不需要通過繁文縟節、華服高冕之內的東西來虛張聲勢嚇唬人了。
楊飛卻無暇顧及百姓們的想法,趕緊上前將拜倒在地的呂布、楊俊、趙雲、徐陵等文武重臣,陳氏、馮氏等地方大族的長者,以及張範、張承、陰傅等名士一一扶了起來,互相寒暄、互致冷暖,那些文武,不論是文官還是武將,不論是名士還是小吏,都笑著臉向楊飛湊過來,爭取能讓楊飛看自己一眼,和他說一句話,把個楊飛擠在中間幾乎難以前行。近衛們緊張的要死,畢竟這裏以前是張揚的地盤,而久曆滄桑,已經通達人情事故的楊飛則置之若素,含笑從容應答。
自古及今,趨奉之道都是官場的基本功,奉承或許因人而異,有高下、雅俗之別,但絕對不能沒有,即使是楊俊、裴徽、仲長統等這些名士,那也是一樣。所謂智慧,就是管好和用好自己的舌頭,所謂能力,首先就是處理人際關係的能力。各行各業的成功人士,不論是張範、楊俊、仲長統這樣名滿天下的名士,還是荀彧、鍾繇等這樣的高官,那個不是深明人情事故,嫻於詞令,長於應酬,否則怎麼會在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呢?
不會說話,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的書呆子,在那裏都是混不開的,更不要說爾虞我詐、鉤心鬥角的官場和商場這樣的名利場了。這樣的人甚至找個像樣的對象都難,那些隻會背誦詩書道德,不會接人待物的書呆子被美女所青睞、迷戀的故事,隻會出現在古人的幻想之中。即使如此,喜歡他們的也大多是那些整天躲在山洞裏修煉,因而把腦子煉壞的妖精,或者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主要以在繡樓上繡花為主要活動,沒有見過世麵的大家小姐而已了。
楊飛自從軍被提升為軍官後,就開始進入官場,到現在已經有十幾年了,經曆了無數風風雨雨、爾虞我詐,早已經看透了其中的蹊蹺,參透了其中的奧妙,對於裏麵的各種潛規則已經非常熟悉,並能熟練利用。否則光憑他的軍事才能,那是根本不可能打下這樣一片千裏江山的,就是打下了也占不住。
現在楊飛就含笑與各類人物熱情招呼,並根據自己的情報、閱曆和察言觀色,說出對方喜歡的話,往往一句話就說到人家心坎裏,連張範這樣一向鄙視武夫,在楊俊一再邀請下才勉為其難而來的名士,也被楊飛說得心花怒放,相見恨晚。
難得的是,楊飛與文武大員、豪強和名士寒暄完後,進一步去與他們後麵的小吏打招呼,更為厲害的是,他與其中許多人雖然第一次見麵,竟然能夠非常熟悉的叫出他們的名字,或者問問他母親的哮喘病是否好轉之類的話,使得這些一向上不了大台麵的小吏們感動的要死。很多人在張揚手下幹了幾年,也從來沒有見張揚對他們的恭敬問候回複過,更別提還記得自己的名字,粗心大意、性格急躁的呂布就更不要提了,不挨他的訓斥和責打已經是大幸。
與小吏們寒暄後,楊飛又踅到圍觀的百姓中間,拉著一些老年人的手噓寒問暖,讓那些純粹過來看熱鬧的百姓受寵若驚,以至於很多年後當他們去世時,一再叮囑兒孫要把這件事寫入自己的墓誌銘,對於一個普通老百姓而言,能夠被楊飛這樣的大人物關注一下,那是非常難得的,足以因為榮耀。
楊飛迂尊降貴,費盡心思去百般收攬人心,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剛剛恢複不久的身子經過這一番折騰,已然有些吃不消,旁邊的史阿看見楊飛臉色變得更白,頭上冒出不少虛汗,趕緊向朱寓他們示意,一起將眼巴巴的等著與楊飛說話的百姓擋開,將楊飛扶上車子。
剛才在人群裏麵又擠又悶又熱,楊飛早已經感到體力不濟,全憑一口氣硬撐著,一被近衛扶上車躺下就再也爬不起來了,這時大夫京兆脂習也被近衛們趕緊請上車來,彌且不真他們為楊飛準備的四輪車不僅豪華,而且相當寬敞,進四五人都不嫌擁擠。脂習上車後趕緊給楊飛把脈,重病勞複了可不是玩的,更別說楊飛在船上被凜冽的河風猛吹,已經有些感染風寒。
史阿指揮近衛們放下車簾,準備要走人,突然一個女子撲到車前,一邊大喊大叫:
“大將軍要給小女子作主啊,大將軍要給賤妾作主啊”
楊飛在車內聽到,示意車內脂習和一名侍從合力將自己扶起來,命令掀開車簾,隻見一個錦衣華服的貴婦人被近衛們擋在車前,正在伸出凝脂一樣的玉臂對著自己猛喊,楊飛疲憊而又無力地對史阿點點頭,史阿無奈隻好指揮近衛們放那女子過來,這婦人理理頭發,來到車前跪倒。
“小女子是張府君的未亡人馮氏,求大將軍為小女子作主。”
“哦,張夫人,起來說話。”
一聽是張揚的老婆,楊飛倒也不敢怠慢,虛扶一下,令她起身。
“賤妾夫君身亡之後,家中田產財物被官府征調一空,小女子生活難以為繼,素聞大將軍仁義,請返還夫君田產,容賤妾母子有個容身之處。”
瞟了一眼馮氏俊美的麵龐,流轉不定的眼神,楊飛看了她一眼,又盯了旁邊的呂布一眼,頗含深意地道:
“奉先乃是稚叔故人,諒必熟悉卿家事務。待我向奉先了解清楚,再做處置如何?”
“但憑大將軍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