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他受傷太重，太累了，不在乎——
然後，阿沃聽到了聲音。某物上線的微弱嗡嗡聲。他感覺到自己體內有東西在拉扯著荊棘，向上吸引著他。在他頭頂上方的某個地方，電機發出嗡嗡聲。
那會是起重機嗎？
阿沃懷疑這是他的大腦在某一刻出現了幻覺，但他決定這並不重要。即使他是在自欺欺人，也更願意欺騙自己，認為德勞斯在試圖幫助他。他至少應該得到那麼多。他想抱著這樣的想法：至少有人會在他離去時記得他不僅僅是一個垂涎的怪物。
即使他還能再次複活。
“不，不是，”阿沃說，吞下酸澀的唾沫和膽汁。“不……在乎……那個。”
小惡魔歪著頭。“哦，你不在乎？那好吧。既然我們在這裏，我願意聽聽：告訴我，你在乎什麼？”
阿沃想嘲笑她。但坦白地說，假裝折磨並沒有影響到他已經夠糟糕的了。所以，他用言語表達出來，將他的仇恨直接投射回她身上。
“你，”阿沃說。
小惡魔抬起頭大笑。“你在乎我？”
“想知道……你為什麼……如此可悲。”
她的笑聲突然像開始時那樣突然結束了。“什麼？”她的聲音破裂了，帶著不信任的嘶啞。
但她是多麼容易激怒啊……
阿沃繼續說：“你。可悲。漂亮的衣服。美好的生活。甚至基因都是買來的。但你還在這裏。沉淪在深淵。殺害那些無法選擇的人。”他吞下一口血。“你。像你這樣的人。像垃圾一樣。到處都是。汙染著這座城市。不獨特。不特別。沒有什麼新意。以前見過你。在我兄弟的臉上見過你。活得太愚蠢。太貪婪，卻不肯死去。在每個快感狂的臉上見過你。劑量永遠不夠高。在每個中等公會成員的臉上見過你。隻是另一個齒輪。更多的潤滑劑而不是人。全憑衝動。沒有控製。沒有選擇。”阿沃咧嘴笑著。“次人類。像我一樣。我向你問好，姐妹。”
她的憤怒從她的心靈爆發出來，強度之大，以至於她的幽靈承受不住，驚恐地退縮。她的表情一定扭曲成純粹的仇恨，純粹的憤怒。“你——你根本不懂什麼！”
“你的家族是公會成員。你有錢。但總覺得自己少了點什麼。少了你的同齡人所擁有的東西。”阿沃隻是猜測，失血讓他發出最後一次發熱般的咆哮。“缺少了他們所擁有的東西。他們適應了。他們似乎能享受生活。你卻不能。家族把你培養成了完美。但你還是在這裏。和我在一起。”
他聽到頭頂上嗡嗡聲越來越近。小惡魔一定是太專注於他，沒注意到。阿沃很高興自己臉上幾乎沒剩下什麼皮膚。否則，她可能會看到他的微笑。
魔像控製的血液幾乎沸騰了。她操縱著他，用她刀鋒般的掌握將他拉得更近，情感的混亂使她的動作變得笨拙。她的眼淚溢出眼眶。他能聞到鹽的味道。聽到她哽咽的抽泣。她的手在顫抖。隱約，他聽到單刃劍的刮擦聲。啊。她正在拔刀，計劃親手結束這一切，因為他的輕蔑。
阿沃笑了。他的推測是多麼準確，而她又是多麼可預測。“可悲，”他喃喃地說。
他聽到她帶著咆哮聲哭了出來。在他上方，電流的爆發伴隨著突然的靜電充斥他的皮膚。毫無預警，他被向上拉扯，魔像和小惡魔隨他一同升空。他體內的枝條隨著小惡魔的尖叫聲消散，她失去了維持結構的專注。他聽到她的刀從他身邊掠過，她的駕駛艙突然關上了。
金屬尖叫聲響起，螺栓斷裂。小惡魔咆哮著詛咒，試圖重新控製住她的魔像。無意中，她將他釋放到空中。然後，突然間，再也沒有什麼東西抓住他了。從折磨他的囚籠中被切斷，阿沃在地上翻滾，與此同時，魔像在空中與起重機撞擊。
他隱約聽到小惡魔的嚎叫。在這漫長的一刻裏，他滿足地躺在涼爽的地麵上，微笑著，因為饑餓和痛苦讓他的意識開始解體。漸漸靠近的腳步聲響起。
有人站在他上方。他能聽到他們的心跳。他們的血液聞起來沒有味道。純淨。
“呃，”他聽到他們低語。或者他們真的說了嗎？有人在那裏嗎？德勞斯？德勞斯。“阿沃？哦，該死的，她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試圖說些什麼。隻能咳出來。
“好吧。”她好像他一點也不重一樣把他抱起來。考慮到他為了保持活著而燃燒掉了自己的大部分身體，這可能是事實。上方，小惡魔繼續掙紮。聽起來好像她正在對起重機施加切割。“來吧。我們走吧，同族。”
阿沃咕噥著。思考變得困難。“德勞斯……”
“嗯？”
我值得回來找？“同族們？\\\"
德勞斯笑了。她加快了腳步。“起重機的燃料電池燒毀了。不得不用我在一個單位裏找到的空中飛車的裝備。一個替代品。保持它在靜止狀態。真幸運。”
現在輪到他笑了。“幸運……”
當他隨著德勞斯的腳步跳躍時，他感覺到右眼中閃過一道光。他眨了眨眼。他的視力恢複了。比平時恢複得更快。當然，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魔像正將其頂部的嘴咬入牆壁，咬下一塊混凝土。突然間，它的流動的血管閃爍成紅色。血液不再呈現金屬光澤。現在，流動變得更加粘稠，斑駁。
就像混凝土一樣。
然後，魔像從起重機上降下來，不受磁力影響。它像鐵砧一樣重重地落下，裂開並修補著血液和混凝土。
阿沃歎了口氣。“德勞斯。跑。跑得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