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這是一個令人歎為觀止的群體,他們流動性強,反應極快,能夠敏銳地把握住一切風吹草動,當載著秦快與小和尚的車駛出龍府大門的時候,消息便不脛而走,大道兩旁頃刻間就擠滿了人,能夠以專家的姿態對車內的囚犯評頭論足,指手畫腳是一名高端看客必備的素質,少不了要杜撰些所謂的內幕消息,經典橋段,激發群眾們觀賞的樂趣,通過這種圍觀而被圍觀的方式來提升自己的存在感,群眾們也在匆匆忙碌的生活中找到希望,終於有人比自己慘了,這給忙碌地勞作增添了理由。雖然他們清楚,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自己草芥般的生命大多將非正常死亡的方式了結,至少這一刻與囚車中的兩個人相比,自己已經走在了生存競爭的前頭。這便是亂世的活法,在他人的絕望之中尋找自己生存的理由。
繁華熱鬧的街景從眼前緩緩飄過,一張張陌生又冷漠的臉圖片般閃過,小販的喲嗬聲,頑童的嬉鬧聲不斷地從各個方向傳來,好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可惜,這些與秦快無關。在生死的邊緣徘徊一遭後,周圍異樣的眼神和指指點點已經無法對秦快產生壓力,陌生的人與事反而形成了一道無形的隔離層,使他的內心獲得了久違的平靜。他要好好思量下自己的處境,既然龍驚祥說了要讓他永不見天日的話,就一定不會給他安排什麼好去處。
“不知道要送我們去什麼地方?”秦快側過頭問一邊的桂福。
桂福騎在義氣風發的馬上意氣風發地昂著頭隨著囚車一道前行,本來壓運這種無名無姓的囚犯不需他出麵,但經曆了前夜事情,他那資深奴才的靈敏鼻子,讓他在這兩個小人物身上嗅到了某種危險而且捉摸不透的機遇。奴才做久了,忍不住會想生活會有所改變,如今出現了兩個變量,他便想看看還會生出哪些事端,於是選擇同行,可是一路上沒有發現兩人有什麼過人之處,心裏略微有些失望。突然被秦快問話讓他有點意外,但是並沒有驚喜,所以他隻看了秦快一眼便扭過頭去,沒好氣地說道,“到了不就知道了,總之有你們好受的。”雖然態度不善,語氣卻溫和不少。
秦快也不多問,看了看小和尚,他似毫無煩惱般呼呼大睡,完全沒有擔心自己的恐懼。出了城門,又是另一番景象,數千勞力正忙得熱火朝天,挖出了一條環繞整個城池的巨大壕溝,在近處看,至少有四十餘米寬,五米多深,“為什麼要挖這麼寬廣的壕溝?對於護城河道來說,這個規模也有點過大。”秦快摸不著頭腦,極目遠眺,恰看見幾縷黑煙騰空而起,這些煙卻是從被焚燒幹淨的村落與幾個小樹林冒出來的,見此景象,秦快的心裏一沉,他反身回頭看著高高矗立的城牆上,正吊著幾名工匠,一麵清除牆壁上生長出的可當抓手的植物,一麵用桐油配合工具將牆壁打磨的光滑幹淨,史書無數次記載的事件湧上了心頭,“堅壁清野。”
秦快突然又想到那幫好整以暇的看客,他們知道自己即將大禍臨頭了麼?這時候,載運囚籠的馬車已經沿著一條斜坡進入新挖的護城河道,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秦快的眼前,“爹,”秦快把臉湊到囚籠邊緣奮力叫到,“爹,我在這裏呀!”可是幼小的聲音直接被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之中。“快逃啊,爹,要大禍臨頭了。”秦老實依然人如其名,盡心埋首於體力勞動之中,生怕偷懶會引起雇主的不快,父子倆就這樣擦身而過,秦快頹然地坐倒在囚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