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槍斃(1 / 3)

邊區解放沒幾年,轟轟烈烈的公社運動開始了,張學力那閑散的日子也就到頭了,為啥呢?因為過去他是靠鄉親們的接濟過活,現在不行了,都吃大食堂,連家裏的雞鴨豬狗都入了公社,已經不存在私人的財產了,所以也就不可能再施舍他張公子任何東西了。不過公社顯然不會遺棄任何一個人,他也被編進了社員名單,還發給了他《社員證》,雖然有了被接納的感覺,但入了社可就得勞動,不然是不給飯吃的。

這可苦了張學力,因為他壓根就不會幹那種莊稼的農活,好在他還有項技術——打鐵,公社運動沒多久便又興起了一個“大煉鋼鐵”的運動,張學力那口社員飯才算是有了著落。

這公社的“大煉鋼鐵”運動呀,說起來也有些許荒唐,本來木拓一帶是真有鐵礦石的,並且就裸露在那些石旮旯的地表上,可公社煉鐵卻不用礦石,而是收集鄉親們家裏的廢舊鐵器,再號召鄉親們大砍山林燒成木炭,把那些鐵器溶成鐵疙瘩送到市裏,根據重量也就算完成了區裏的任務。可廢舊鐵器畢竟有限,那上交成果的任務可是綿綿不斷的呀,於是後來就把那些凡屬於沾了鐵的東西——大到洋鍋、小到鐵釘都統統收到煉鋼房裏溶了,反正社員的東西都是屬於集體的,誰也不得私藏或是表露不滿,能為社會主義建設出一份力可是莫上光榮的事。

好在張學力打鐵的技術也是一流,一百斤的廢鐵常被他硬煉出兩百多斤甚至三百來,看著那四四方方大塊大塊地送往市裏的鐵餅都出自他手,公社裏從上到下也就都對他平添了一份尊敬。

要不是那次縣裏運送鐵餅到州府的車翻了,張學力後來的日子肯定也不會變成那樣。

那是運動後的一年吧!那時麻栗坡市和鄰近的西疇縣合並成一個縣了,從縣上運送鐵餅往州府文山的一輛車翻了,結果半車鐵餅砸落到路坎下,這都不打緊,關鍵是其中最漂亮的那個鐵塊被砸爛了,這鐵餅哪是什麼鐵呀:方方近一米的鐵塊,原來隻是一層很薄的鐵,中間包著的全是那紅包的石頭!這還了得,這鐵可是要運送去製造炮彈打到海的那頭的,你搞些石頭包起來騙取上級算什麼回事呢?上級當即就追查下來,一查就查到了那時已經改區設鄉的木拓來,查到了這是打鐵人張學力負責煉的鐵,張學力倒也不含糊,一口承認了,並一力承擔,說明這與其他鄉親無關。

後來事情漸漸就變複雜了,張學力被抓了起來,那個簡易的家也被抄了一遍,這是他張少爺第二次被抄家了,雖然相比第一次,這次抄家顯得有些寒酸,但成果也不算小:抄出了46口鐵鍋、78把鋤頭、91把鐮刀、6個犁頭、……。組織一查,原來他張學力是地主老財的後代,難怪做出這樣破壞社會建設的舉動。這樣一來,性質不一樣了,連公審都沒進行,他就被鄉裏直接給判了死刑。

張學力的死刑是押送到三台山當年槍決他那地主老爹那執行的,他被五花大綁按了跪在土坎邊上,行刑人員持一支長槍站了約兩米遠,站在行刑人員身後的還有另外一小隊人,其中一個是縣裏的王幹事,還有木拓鄉的鄉長和鄉某所的所長,其餘人員都是鄉某所工作人員。這些人中除了縣裏來的王幹事外,大多都是鄉裏鄉親的熟人,那鄉長李躍才更是當年區邊縱中隊隊長劉中華的副手,劉中華在並縣後調到縣裏升官了,所以木拓改區為鄉後就由他任鄉長。

李鄉長看一切準備就緒後,向張學力道:“罪犯張學力,請問你還有何遺言?”

張學力跪直身子,看了看李鄉長,咧嘴一笑道:“躍才呀,論輩份我是你表叔,論恩情我治過你老媽的病,鐵塊煉出來受表彰的是你,現在出了問題我來擔代,這些都沒什麼,可我這明明罪不至死,你卻為何非要弄死我?”

李鄉長一愣,冷冷地回道:“遺言完了沒?”

張學力頭一扭,繼續說道:“你是因為我破壞了你和胥義瓊的好事吧,可是這兩年多來我並未透露過半句,也囑咐過她不可再提起的呀,你為什麼還是……”

“住嘴,開槍!”李鄉長不待張學力說完,大聲下達了行刑命令。

“砰——”一聲響,一陣青煙升起,但張學力卻完好無損地跪在那裏,還依然咧著嘴呢。

李鄉長等人均朝前走了一步,原來不知怎麼回事,行刑那長槍居然爆管了,好在沒有傷到那開槍的人。那縣裏來的王幹事哼了一聲:“換人!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