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寸步難行,即便下山的路上,燈正在一盞一盞,亮起來。
我低垂著眼,一個人背負著這樣的夜晚,雨水和邊緣發著光的石階在我的眼裏打轉著,又輕飄飄地隱沒下去,潛入我的海底。
我感到冷,隻是默默抓緊了什麼。
但沒有回應。
我難以抑製心中的空落,下一腳踩在水坑中,垂眼看到了神色隱忍的我,和安靜趴著的顧白衣。
他神色安然,我一恍神,眼睫上的水珠就這麼落了下來,卻像是一片羽毛憑空落在我心上,癢癢的,堵堵的。
我想起很久之前,在我初來乍到的時候,有一次見他們出任務回來,顧白衣扶著渾身是血的魏遠的時候,也是像我現在一樣的表情呢。
某一瞬間,我憑空覺得難以支撐。
夜是這麼黑,下山的山路是那麼長,長到看不到盡頭,微弱的燈光忽明忽滅,照不亮我的眼底。
“還能撐住嗎?這麼大的雨,信號會被阻斷,暫時應該不會有追兵。”
雨又大了些,顧白衣睡不安穩,很快便醒了過來,見我沉默不語,似乎是想開口讓我放鬆一點。
我努力衝破喉嚨裏的桎梏,隻是艱難地開了口:“顧白衣。”
“這次的事情……”
還沒有說完,我便已經打斷了他。
“顧白衣,我不懂你。”
但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於是背負著他的手微微發了力。
我努力將那片搖搖欲墜的雪花縫進眼裏。
“不要再獨自一人背負一切了。”雨絲細密,我看不清前路,身後人瞬間一滯的呼吸卻格外清晰。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想起如今的顧白衣臉上常浮現起的迷茫,低聲苦笑。
他越來越沉默,我常看在眼裏,卻不思其解。有人同我聊天之時,也總是關心起顧白衣,我隻當相信,他隻是暫時迷失方向。
以他的魄力,一定會帶領我們走向最好的那個未來。
但我突然發現,他好像被逼入了一個死胡同。那與我臉上無異的,我再熟悉不過。
是不甘,是痛恨。
我深深厭惡著無法保護重要的人的自己。他也一樣。
“軍團,不應該成為你的絆腳石。”說出口的卻是這樣的語句,我突然被自己逗笑了。
於是低低的笑意之中,我聽見他小聲的說:“舒笑,軍團是我的全部。”
“我知道!”
我像是被突然刺激到了,更重地一下一下踩在石階上,試圖用這樣的踩踏衝散我的淚意。
雨水被我的靴子濺的到處都是,我隻覺得痛快。
“你也是我的全部啊。”
顧白衣不說話了,隻留我獨自一人麵對剩下的安靜。我知道,他又要亂想了。
我在雨幕中站定,將他慢慢放下。
然後,輕輕地擁住了他。
“我都明白。”
“總是你帶著我們往前走。”
所以。
“白衣,這一次。”
“讓我帶你回家。”
於是我重新背上他,卻一夜無話,我行走在黑夜裏,他穿梭於自我的大雨中。
我們肌膚相觸,卻像各自做了一場大夢。
醒不來,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