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看著在他身邊坐下的季華,他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不過四十來歲的年紀,給人感覺是一個很溫和的人,他的一舉一動都不疾不徐,或許是跟這些老年人待的久了,連講話都很溫柔。
“這些老人家都很孤獨。”他說,“但小姑娘們總是充滿活力,你有沒有聽說過鯰魚效應?”
“鯰魚效應?”周玄回複道,“我知道,一堆魚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擺爛不動,如果放進去一隻活潑好動的鯰魚,他們就會遊得很歡快。”
“沒錯,真是有趣的形容。”季華笑道,“雅楠就是這一隻鯰魚,把氣氛帶的歡快起來,這些暮氣沉沉的老人一下子就有了生機。”
“蘇雅楠是一隻鯰魚?”周玄心裏想著,看向被簇擁著的蘇亞楠,“美人魚還差不多。”
“她經常來這裏嗎?”周玄問。
“一周一次,很有愛心的小姑娘,不是麼?”
“我還以為她所謂的義工是過來幫忙打掃,照顧老人呢。”
“衛生和起居固然重要,但人的心理和精神更重要,一個人如果老了,那麼最衰老的就是他的心。”季華語重心長。
“不好奇我為什麼要開這家養老院嗎?”他接著問。
“為什麼?”
似乎是聽到了想要的問詢,季華臉上帶著輕鬆的神色,施施然說道,“他們都是一些過去從戰場上退伍下來的老兵,也就是所謂的機甲師,老去的機甲師。”
“老去的機甲師?”周玄看向這些老人,其中甚至不乏一些看著和藹的小老太婆,但更多的是缺胳膊少腿,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想象著她們駕駛著機甲在戰場上馳騁的畫麵,周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們......都是嗎?”
“是的年輕人,你應該也是機甲師吧?”
“你怎麼知道?”周玄驚訝,在數以百億計的普通人中,機甲師終歸還是少數,難道他臉上寫著機甲師三個字嗎。
看著滿臉疑惑的周玄,季華臉上帶著笑意,“雅楠在天海大學,而你是他的同學。”
不等周璿再問,他又說道:“年輕人們總以為機甲師是一份光鮮亮麗的行業,駕駛機甲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殺敵立功,好不暢快。而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機甲師的另一麵,他們從萬眾矚目的戰場上退下,窩在這棟房子裏。他們將一生都奉獻給了戰場,這些七八十歲的老人們經曆了天元星最痛苦的那個時代,而他們得到的卻隻有孤獨。他們是機甲師的另一麵,機甲師的背麵,等待著一隻鯰魚來將它們攪動。”
季華的語氣裏帶著些感歎和悠然,似乎這些故事以前都藏在他的心裏,如今終於能跟人訴說。
“他們中的許多老人有時候從夜裏驚醒,還在報著方位,怒吼著要殺敵,這就是戰爭帶來的東西,而戰爭從來沒有停止,戰爭還在繼續。”季華麵帶悲愴,透過他蓋在書上寬厚的手掌,周玄看見了書麵封皮上的十字架。
“您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周玄疑惑道。
“年輕人們總是朝氣蓬勃,光鮮亮麗,看不到隱藏在銀幕後的過往,總會是要有個人知曉知曉,所以我總愛跟人嘮叨這些。”季華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