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聞嶼果然是最了解田晞的。
她憂心忡忡,不敢痊愈,就是擔心聶家對自己在乎的人尋仇。
隻要解決這個隱患,她就能不藥而愈。
不知第多少天的時候,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一個酷似田晞的女人。
最近,他的視力和聽覺,乃至身體所有的感官都在逐漸退化,所以他看不清楚。
但那熟悉的感覺,讓他奢望這是田晞。
察覺到他醒了,田晞側過頭,看向這個形容枯槁的男人。
“聶聞嶼。”
男人混濁的眼睛裏有了一絲光彩,隨即卻流下一行褐色的液體。
田晞抿緊了唇。
聶聞嶼眼前更看不清了,他抬手,艱難的為自己取掉呼吸機,“你來啦……”
田晞喉頭發堵,隻得點點頭。
聶聞嶼伸手在空中揮動,似是想抓住什麼。
田晞看著他次次落空的手,始終不能說服自己違心的回應。
他似有所感,安靜下來。
“你好了……就好,走吧……我這樣子……太難看了……”
田晞難過的看著他。
從死心回到他身邊那一天開始,就注定了兩人不死不休的結局。
聶聞嶼的強取豪奪和不擇手段,耗光了她心中最後的一絲情分。
她不想殺人,但他若執意至此,離開這個世界就是他最好的歸宿。
若有那天,給他陪葬都行。
結局比她想象的好一些,在徹底的兩敗俱傷之前,他總算肯放手了。
可再見麵,他卻行將就木,在如此璀璨輝煌的年紀。
房間裏安靜極了,兩人之間彌漫著最後那段時間裏,揮之不去的相對無言和尷尬。
聶聞嶼覺得煎熬,急於說點什麼來填補兩人之間的溝壑,斷續說:
“晞兒,我窮盡了一切想留住你……我失敗了,但我……努力過了。
你走吧,分手弄得如此狼狽……對不起啊。
聶家……我自有手段,讓聶家永不可欺辱你。
你走吧。”
田晞眼睛酸澀,卻哭不出來。
讓她原諒這個男人帶給她的所有傷害,真的做不到。
可看到他這般模樣,實在很難過。
“聶聞嶼,跟你分手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一件事。”
男人喉頭滾動:“……什麼?”
“沒有任何人可以陪伴我們一生一世。”
聶聞嶼痛苦的閉上眼睛。
“聞嶼,我當初愛你,全心全意,也知道你全心愛我,所以分開的時候有痛苦,卻不會終日後悔。
以後……別的愛人,相愛時,我同樣全心愛他,可有一日他若離去、不愛我了,我卻不會為他去死。
我們的人生,除了愛情,還有更多廣闊的東西。”
聶聞嶼再也沒有回答,田晞也並不需要他的答複。
她安靜的退出這個房間。
以她對聶家的了解,並不相信他們沒有方法將他救活。
隻是每個人的命運走向何方,那是自己的選擇,旁人不便幹涉。
這是雪園的主臥,他們曾經的婚房。
田晞記得,她在旁邊的書房裏看過一本詩集,其中一篇寫下他的一行文字:
故人何日還?
她回來過,但這次真的要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