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央強迫自己醒來,記憶完整,明白了一切。
一切都錯了。
她想到了曾經失憶的自己同伊何在上京屋簷上的不太愉快的對話,他問她心意時她無意但誅心的回答——她竟然在他麵前說出對元檀的情意,可錯了,寺中客院悉心照顧陪伴她半月的人,她本該愛的人,是他呀!是伊何呀!
而那晚的伊何,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聽她述說著對另一個人的情意,甘心做另一個的替身,接受她的親近,她綿密糾纏的啃咬和親吻;溫柔的替她綰發,將他的心意寄於碧玉簪內,送給她;將醉酒的她溫柔背起,一步一步地走在深夜無人的長街,將她送回葉府的家。
她覺得心痛難忍,悲痛欲絕。
不該是這樣的,葉央和伊何不該這樣的結局。隻是可恨她清醒的太晚,錯付了太多時光。
她下定決心北上去找伊何,那個在她新婚夜就領軍出征,去北境討伐北戎的故人。
但北境此刻並不太平,從年節後北戎另一位王子塔魯,帶領北戎軍隊入北境燒殺搶掠澧民開始,北境副守將率一萬北境兵抵抗,因兵士長期懈怠缺乏操練,不敵。
前北境軍將領元適命令全軍主力退守函穀關,守住澧朝國都上京的北部門戶,將北境大部分土地和澧民讓與北戎。
可元適未料到,他的嶽父北安王早與北戎大王子塔什勾結。將副將的應兵策略透露給了塔什,塔什想要借機除掉塔魯,將澧軍的行軍計劃有所保留的假裝無意透露給塔魯,塔魯求功心切。帶領麾下北戎軍衝進背靠雁門關的北境繁華之地——雲州,燒殺屠戮,搶掠財富。繁華的雲州,霎時成了人間煉獄。
塔魯的軍隊暴行之後,收到了北境的戰帖,但他早知消息也早有謀劃,帶著北戎軍往事先攻下雁門關前進,預備應戰北境副將帶領的一萬北境軍。但他未料,塔什早已將他的計劃透露給了北境北安王,而他收到的塔什略施手段故意泄露的消息也有所保留。北戎軍隊剛入關便與北境副將梁遠的一萬北境軍迎麵相會,塔魯瞬間明白受了塔什算計,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被算計的兩支軍隊在雁門關內打了三天三夜,兩敗俱傷。
但消息早已被塔什和北安王封鎖,北安王放出副將不敵北戎,業已退兵的假消息。塔什也動用手段隱瞞實情,向大汗傳回了塔魯勝利攻取雁門關的戰況。
兩軍數萬將士被困在雁門,糧草斷絕,消息封鎖,戰事還在繼續,最後的儲備糧草耗盡,他們開始殺戰馬,生食其肉。饑餓早已摧毀了他們的理智,他們渾渾噩噩,戰馬吃完了,為了活下去他們開始吃死人,他們眼中滿是絕望,士氣不再,他們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這些有的是他們的敵人,有的是他們曾並肩的戰友。雁門關外一片寂靜,雁門關裏餓殍遍野,一片死氣,枯骨遍地。
——
伊何到達北境,接手北境軍的第一天,就遭到了刺殺。殺手來路不明,武功高強,是個死士,被擒後立即服毒自盡。
伊何封鎖了消息,開始秘密聯絡伊氏舊部。他看到了副將梁遠不敵北戎,棄關而逃的軍報。梁遠曾是伊牧的副將,有將才,衷心耿耿,為人仗義。他並不相信梁遠會棄城,但派去打聽消息的探子至今未歸。
自雁門關一戰後,大澧和北戎的戰事一時陷入了停滯。
伊何也抓住時機,快速接手並培養北境軍。麵對這個新封的守將,一開始,以北安王為首的北境權貴們意圖與伊何結交,錢財,美酒,美姬一一妥善奉上,獻盡殷勤。但見伊何反應平淡,不拒絕也不接受後,愈發安分。
敵在暗,伊何在明。北境之事太過棘手,他隻好先按兵不動,收集權貴罪證,靜待時機。新任北境守軍,白日忙於軍中公務和權貴們虛與委蛇,晚上還要提防各方暗箭和數不清的刺殺。
他一時間忙碌無比,有意淡忘上京的故人和舊事。他仍舊孑然一身,身邊無一妻一妾。隻有在夜深人靜,思念滿懷之際,才敢放縱自己去牽掛。
上京的葉父會定期寄來關於葉家和她的消息,他曾認為他的小姑娘如願嫁給了歡喜的人,會餘生幸福。可葉央婚後並不美滿,元檀對她並無和善。
他與元檀有少時同窗之誼,之後因為北境之事也偶有聯絡,認可他雖心思深沉,但也算是君子。
葉何到底放心不下,隻能在每次與元檀的往來信件中隱晦的問家妹安,以警示元檀有所收斂,不要對她過分苛待。
月前的一封家書,葉老將軍隱約提到了葉央近況,她離開了上京,南下遊曆山川。
想到這裏,他爽朗一笑,他的央央該是這般灑脫,這般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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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北戎王子塔魯的死訊傳出,北戎大汗怒急攻心,臥床不起,他迅速將北戎軍權交由塔什,命其不惜一切攻下北境,為塔魯報仇。眼下北境戰事又起,流民遍地,但葉央已經死過一回,她什麼都不怕,此刻隻想自私的為她和伊何,求一個結果。
北上之行並不安全,她的身體早已因執拗不屈,在妓館的酷刑折磨下垮掉了
她請求苗蝶用蠱蟲恢複她的武功。但她筋脈已斷,此生與武再無緣,隻有一法——用絕命蠱重塑經脈,短期可成巔峰時的武功。但此蠱極為霸道,筋脈重塑之痛難以忍受,古往今來因忍受不了醫治中的痛苦而選擇自戕的大有人在。用此蠱的代價是受蠱者的壽命,就算有人意誌堅定挺過了,也活不過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