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願成(1 / 2)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轉眼又至春深。在巴陵,阿好從小住,變成了長居,於是乎主仆幾人,及荀灌、韓嫵在巴陵城賃得一堂二內小院,原是主人家急去會稽探親避難,又舍不下幾間祖宅,便也低價賃出。

這一日,阿好與韓嫵正在院內練劍,互相喂了幾招,便見師父荀灌從院外緩緩歸來,正要展示一番,卻見荀灌滿麵愁雲,阿好開口欲問,韓嫵卻暗暗搖手,示意暫且勿去。

荀灌恍若未聞,隻緩緩挪步於屋內。

韓嫵見荀灌見得午後,輕聲道:“瞧神情,定是又未成事。”

阿好道:“又是勸師父有傷在身,多加休養?”

韓嫵接著歎了口氣:“陶太尉已如此婉拒師父數次,師父的身子自越過冬來,便已大好。”

阿好甚是不解,還有些怨氣:“如此下去,看師父形容,便是‘大好’也將“大不好”了。這陶太尉也太過於看碟下菜了,還道他是‘明’府君。”

“是啊,聽師父曾言,她願隱名埋姓,無論兵卒,隻求出師奪回襄陽,可陶太尉還是未允。”

“郎君,那陶太尉素來審慎,荀夫人既是女子,又是逃將之妻,陶太尉多有思慮也是應該。”壽華怕兩個小女郎越說越遠,還是終須謹慎,便出言打斷。

“女子又如何?師父還不是十三年少便突圍求援,奇襲救父。這世上多數男子亦無此膽魄……”阿好還是不解,不解惑,亦不解氣。

“郎君,還是多多練習劍術為上。如若荀夫人去不得襄陽,也不盡然是壞事,彼時她便可多為郎君指點一二。”壽華勸解道。

聽聞此言,阿好想起,這半年多來,荀灌初時因養傷,不能出行走動,及至後來師父身子大好,又幾多出外謀求伐襄,對於隨其返建康授藝一事,總是推脫伐襄陽而後議,眼看著請她去襄陽似要無望。現如今她若去不成襄陽,定可安穩授藝,如此說來,亦是不錯。阿好漸漸地將剛剛還在為荀灌抱不平的心思忘卻,取而代之的,竟希望荀灌此行不成,使其能學成歸家,保護阿弟才是。

想著,阿好又與韓嫵喂起招來,思索著今日師父定是無心思再授新招,隻盼練熟前日教授招數,明日師父能授新招。

如此一日便在眾人各自歡愁中迎來日暮。

是夜,燈熄燭滅,小院裏靜寂下來。

自蘇峻亂後,至夜時,阿好總得在榻上輾轉半夜,方能淺淺入眠。彼時,月上中天,阿好才將睡未睡。“嘩——”,忽聽院中有利器破空之聲,阿好立時驚坐起,透過幽暗室內,向窗口望去,似有銀光忽閃。

阿好急急下床,顧不上趿上鞋履,來至窗前,屏息向外望去,如水銀輝下,一輕盈身形,翻飛舞動,劍隨身移,銀光凜凜,越添清冷寒意。

院中,荀灌越舞越急,似要劈碎月光一般。看來師父還是為晝間之事難眠,阿好思索間回榻趿履,輕輕推開房門,再虛虛掩回。轉身看向院中,卻已不見荀灌清臒身影。陽春時節,夜間還是頗有寒意,阿好緊了緊身上外裳,往院內尋跡而去。

不多時,阿好駐足,原是韓嫵亦未寢,正勸說著欲扶荀灌回屋,卻被荀灌止住,就勢於階下坐住,拿起一旁酒壺飲酒不語,韓嫵自又一番勸解。

眼看著仍是勸說無果,韓嫵兀自坐下,伴於荀灌身旁:“師父若是睡不著,可與我說說,說不定能排解一二。”阿好看著荀灌已與韓嫵徹夜長談,且自覺韓嫵較其心細,便欲回屋睡下。

“你比阿好亦小上幾歲怎能知我心中之痛?”

“我與師兄略有不同。現如今,我與他雖皆無父母,但師兄有家,我卻已無家。無時無刻不想有朝一日阿父阿母魂歸故裏,如此亦不愧對先人了。”

春日微寒夜風攜著話音傳入阿好耳中,聽聞談及自身,阿好停下腳步,尋了一避風處,攏了攏衣袖,直向簷下石階瞧去。

靜默良久,荀灌抬首望向明月,緩緩開口,不知是說與韓嫵,還是自己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