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姝色可憐(李姝篇)(1 / 2)

李姝從來不知道她的恩人竟是這般模樣,阿母時常掛於嘴邊的分明是一個英姿颯爽,鍾靈毓秀的女郎,與眼前這個穿著殘破武服,臉色慘白,沾著血汙,似乎下一瞬就要暈過去的小小桓軍鼓吏完全對不上號,但他分明認出了那枚金剛石指環,認得阿母,可如此指環分明是那東邊的高門士族才有的。

但現在顯然不是辨認,確認,再相認的時候,耳邊紛亂的腳步聲已經響起。隻見那鼓吏從懷中又取出一枚羊脂玉環,急塞與李姝手中。李姝想不管如何,如若真如阿母所言,今日遇著她,她便能再救我一次,暫且信她便是“她”,李姝想著便攥緊手中玉環。

紛亂的腳步聲愈發近了,李姝緊張地朝身後望去,又速轉身,朝身前的宮人屍堆上藏身下去,但回首相望時,眼前鼓吏竟是不見了身影。

直至到了那風景如畫的晉都建康,李姝也一直沒有見過這位恩人,更不知恩人的真麵目究竟如何。

而到了這建康城後,李姝見到最多的人便是那位看起來精幹潑辣,實則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鍾媼。鍾媼上了年紀卻沒有兒女,因而總想著能伺候個好主子,好隨著飛黃騰達,但卻一直在外院裏,去不了內院,這時碰到李姝,整日裏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漸漸地,李姝摸清了鍾媼的性子,有意無意地求了她幾次,但亂世紛紛,人海茫茫,尋一無名無姓之人,又談何容易。

直到那一日,據說是桓將軍的正妻南康長公主持刀來了,李姝這才想起她來了建康,被安置在這書齋偏室裏的身份是這位滅了成漢的桓將軍的小妾。但那一日,桓溫見了那玉環之後,一路上隻令人將她匆匆安置,從無親自過問過。那鍾媼又急急闖入,道這南康長公主可是這建康城中出了名的悍婦,連那威風凜凜地桓將軍也是懼內。李姝想如此也好,這南康長公主如若妒她,便定然不想她留在這偏室之中,她越是如此持刀而來,越是不會真殺了她,畢竟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在她阿弟的皇城之中。如此,隻需反其道而行之,那長公主定然將她趕得遠遠的,到那時,她離了這鳥籠般的地方,自是天高地闊,那時恩人便自可尋了。

可李姝未料到的是,這南康長公主竟就是她的恩人,這不是鍾媼口中建康城中大名鼎鼎的妒婦嗎?

一句“我見猶憐”更是將李姝聽得雲裏霧裏,這是她亦想起自己了嗎?她如此持刀而來又是為何?不管如何,李姝想起阿母生前與她說何為“知恩圖報”,阿母還說幸得有這位恩人,她在這困苦艱難的亂世之中有了期盼,有了希冀,那便是她。因此,既然再見到恩人,那無論如何都要去報恩的。

未曾想這一去,李姝這一去,恩人變成親人,公主府變成了家。

次年,李姝及笄了,南康長公主,哦,那時已經被李姝喚作‘好阿姊’了,好阿姊定要送她一份及笄禮,問她想要何物?

李姝道:“此番境遇已是我從未祈求的,已無甚所求。惟願能像阿母生前那般救得幾人,也不負好阿姊又是尋醫書於我,又是令醫官授我醫術。”

李姝說著笑了起來,似是想起了那位時節裏總來公主府請平安脈的張醫官,那日初來,見所授之人竟是小小女流之輩,不禁氣得吹胡子瞪眼。那時好阿姊便與她道:“阿姝,爭氣些,定要讓那張叟知道何為‘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確實,李姝也不負好阿姊所望,未幾,那張醫官便道她是他教授過的悟性最高的徒兒,可惜是個女兒身。那時,好阿姊一聽,又不肯善罷,隻斂了笑意,咄咄逼問張醫官是否知道“義妁”。那時,李姝才知為何印象中溫柔且堅毅的好阿姊會被稱作“悍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