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頃,室內隻餘阿好與劉愔二人。
“這許久,終是把你盼來了。”阿好喟歎道。
“是啊,年少一別,未知再相聚已是經年。”劉愔亦歎一聲,又續道,“本該早些來的,隻因阿兄故去,自出殯之後,阿嫂便病著了,雖撐著病體主持中饋,但看著著實不放心,便多住了些時日。近來阿嫂見好,今日才得閑來拜訪公主阿姊。”
阿好亦心有戚戚焉;“阿妹夫婦情深,如今劉尹逝去,阿妹難免神傷。不知阿愔近來可好?”
“郎君待我甚好。”劉愔沉吟片刻,又繼續道:“不過,他謝家兄弟幾人,皆拜官為將,獨他巋然不動,我知他心中之誌,但偶也難平,笑問他‘大丈夫不當如此’,他卻道‘唯恐避之不及’。”[1]
阿好了然:“謝安石豁達,有大智慧。實堪為仲山甫般良才。如若出山,民之福也。這其中恐還需阿愔多多周旋。”
隨後,阿好又與劉愔暢談許久。忽聞一陣腳步聲起,阿好笑對劉愔說道:“定是阿元與阿姝弈畢歸來。”
俄而,果見小阿元與李姝一前一後從簾後出來。阿好又問:“可是小阿元贏了?”
“正是。小女郎棋藝‘登峰造極’,已是連勝三局。”李姝上前回道。
“真是個好孩子。可是要何獎賞?隻要這公主府有的,你盡管說來。”
小阿元作思索狀,半晌,悠悠開口:“長公主可會劍術?”話畢,又瞧了瞧劉愔神色,隻見她輕輕頷首,這才開口道:“阿元所求便是向長公主學習劍術。”
阿好未料小阿元會有此請,開口道;“為何?”
小阿元忙道:“叔父總讓我與阿弟們讀書讀書;阿父又總是在外,偶有閑暇,也是與阿弟對上幾招,我欲求其教授我,他總是一句‘小女郎溫婉賢淑才好’。連叔父也時常望著我道‘如果我是謝家男兒便好’。可我就是女兒身,我自小常思女兒與男兒又有何別?男兒做得到的事,女兒為何就不能做得?”
見小阿元倔強的小模樣,阿好便一口應道:“好”。
小阿元正欲下拜稱師,阿好卻說:“不急,練劍極苦,你若受得住,再喚‘師父’不遲。”而後,又命人尋來一柄木劍與小阿元。
來至院中,阿好從基本步法起一一授予小阿元。
小阿元悟性極高,不多時竟有了些模樣,阿好與劉愔不禁欣慰笑道。
自此,小阿元竟風雨無阻,像模像樣地學起劍來。
柳條已似綠絲絛,一陣風來,柳絮紛飛,有如白雪。
這一日,小阿元終於摸到了真正的劍。
“下盤須穩,腰背挺直,肩臂舒張,目隨劍尖,直視前方。”阿好正色道。
“師父,可是如此?”小阿元虛心道。
阿好持劍上前,劍尖一挑,輕指小阿元額間:“看劍,劍之所指,心之所向。”
“你這師父好似還真是那麼一回事。”
自練劍起,小阿元便暫居於公主府,而劉愔仍居於劉府之中,不時往來公主府,看看小阿元的劍術功課,亦與阿好敘敘舊。隻今日悄無聲息,不知何時竟已也來了。
阿好隻笑看一眼,見小阿元並未分神,心中暗暗讚許,片刻便繼續糾正起小阿元的姿態來。
許久,阿好回至簷下,走向劉愔問道:“你怎麼來得如此早?”
“我是來向公主阿姊辭別的。”劉愔淡笑道。
“如此突然?”
劉愔回首望向庭中正持劍苦練的小阿元,片刻,道:“不早了,得回東山,方能達成蒜子與你交代之事啊。”
阿好忽而笑了,亦望向庭中毫不停歇的小阿元,仿若憶起那年,還在巴陵郡小院內的自己。
正回憶間,又見李姝采了藥草歸來,阿好回首,輕笑出聲:“阿愔,你瞧,來日已有她們了。”
彼時,微風徐來,春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