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林下風致(謝道韞篇)(1 / 1)

“府君,仍在道室求神?”

“回夫人,是。府君近幾日,皆在道室拜神占卦,說要請得神兵天降,鎮守要津。”仆從一五一十回道。

“哼,天壤之中,乃有王郎!”謝道韞收劍,冷笑。

彼時孫恩、盧循作亂,正於海上登陸而來。

隨即,謝道韞對仆從正色道:“速招家丁,越多越好。大亂將至,既然府君如此,我們便當早作準備。”

此後,謝道韞又命在府邸之後辟一場地,天天親自訓起數百家丁。

這一日,朝陽似負重般吃力地爬上山頭,撥開雲霧,將朝暉灑向天地間,可瞬息之間雲團又至,將本就慘淡的晨曦遮得嚴嚴實實。謝道韞與往日一般,早早在府中後苑加訓起這數百家丁。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賊人已入了會稽郡,直奔府衙而來了!”

一仆自外匆匆來報,一時府中眾人驚慌失措,抱頭痛哭者有,慌亂奔逃者有。

“眾勇士聽令,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就隨我速速迎敵!”

謝道韞拔出腰間的劍,這把當年師父長佩身側的劍,心中默念一句“師父,小阿元如你一般要上場殺敵了”,旋即,便領著眾家丁直奔前院府衙而去,數百人的隊伍,奔殺出數千大軍的氣勢。

可反賊孫恩已是殺紅了眼,逢人便喊打喊殺著衝將過去。片刻之間,會稽城中將士損傷慘重,連城樓之上的旗幟也早被劈斷,一時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會稽內史王凝之見狀,終不再拜神求鬼,回首望去,見城中哀嚎不止,百姓們亡的亡,傷的傷,逃的逃。逃?此時不逃,怕天降神兵也是來不及了,王凝之立即站起身來,朝城外逃去,可誰料,才出府門便被賊寇一刀梟首。

“王郎——”謝道韞隻來得及喊出這一聲,敵軍便又成百上千地撲將過來,將府邸團團圍住。

謝道韞邊戰邊退,已是寡不敵眾。彼時,一聲微弱的“阿母”聲起,謝道蘊循聲望去,卻見牆角一女郎護著懷中幼子,匍匐前行,身後一道血跡,卻綿延數尺,那懷中小兒亦是啼哭不止,正是她的小女兒與小外孫劉濤。

謝道韞一劍揮退身邊數個賊人,奔將過去。

“阿母,阿父與阿兄已然戰死,我,我也快不行了,濤兒,濤兒便托付……”話未畢,這女郎口中又湧出幾口鮮血,接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蘊之、平之、亨之、恩之……你們……”

謝道蘊突覺晴天霹靂,幾欲暈厥,一句哭喊還未出口,但見孫恩眾人已是殺將過來。謝道韞一把抱起才三歲的小外孫,一把將劍指向賊人孫恩,血紅的眼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每一個人,一字一句厲聲道:“事在王門,何關他族!如若定不放過這劉氏小兒,便先殺了我!”

孫恩未曾想昔日久聞大名的才女謝道韞,如今得見,才知其竟能使劍殺敵,已然震驚。更未料如今王氏眾人已近全數死傷,一介女流連失夫郎兒女,竟還能如此臨危不懼,原來這亦是林下之風,孫恩為之震撼,隨即,竟領兵離去。

謝道韞看向滿院血河,一手抱緊懷中幼兒,一手握緊手中的劍,仰天,欲長嘯,卻無聲。半晌,院中才響起擲地有聲的一句“劍之所指,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