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
我與林琅在夜幕裏四目相對。
“貓那邊沒問題吧？”
樓道裏異常空曠，即便是最細微的聲音也會引起聲控燈的不滿，頭頂的燈光猛地亮起，遠處的牆壁傳回呢喃的話語。
我們逃似的鑽進電梯，電梯刺耳的吱呀聲弄得我渾身不自在。
“沒問題的，提前告訴過它了，現在應該在花園裏的某處等我。”電梯打開的一瞬，一陣冷風從門口吹來，我裹緊了外衣，從十五級台階上獨自走下。
貓比我想象中守約得多，似乎也意識到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不管南方再怎麼炎熱，在太陽視野盲區的地方，寒冷總能讓人心驚膽戰，貓亦是如此。所以我暗下決心要好好犒勞它一頓。
“記住，一定要自然，話盡可能少，避免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行為。我們第一次潛入，對於派對的一切幾乎一無所知，所以還是小心為妙——總之今天參觀即可，至於更深入弄清楚其中緣由，這個倒是不能著急。不過絕對，絕對不能暴露，否則之後的事情就麻煩了。”
林琅繪聲繪色的話語在腦中響起，我不可否置地搖搖頭，派對也罷，其中緣由也罷，都是建立在這個玄乎事件之上的。這兩天冷靜下來，思考了各種情況，結論大概是什麼cos派對或是愛貓人士的聚會罷了，甚至還考慮過類似於文革時期的地下黨，在神秘的夜晚召開看似偉大的思想交流會，而林琅父親實際上是地下黨的頭領。
我告訴林琅我的猜測，可他隻是付之一笑。
“等你見到了，就再不會考慮除此之外的任何可能性了。”
林琅跟在我身後很遠，我深知這一點，手機屏幕仍在閃爍，燈火靜靜地呆在路的兩旁，難得空氣清新的夜晚，霧也識趣地躲藏起來，夜的影子在燈火盡頭閃爍。
原本打算為了節約時間而拐入小巷，可當半隻腳已經踏入小巷仿佛綿延無盡的黑暗裏時，我還是自知不敵地退了出來。
再然後，毫無心理準備地拐過一棟破舊的大樓，摘下外衣自帶的帽子，抬頭，五彩斑斕的光忽然從四處彙聚在某處。
貓頭鷹的羽翼在夜空的拐角搖搖欲墜，不留神間，灰色的羽毛飄落，化作浮動的光點，遊走在被藤蔓渲染的石牆上，空氣仿佛被從中間的某處切斷了，身邊的路燈照亮著一小片區域，但隨著距離增加，光源之外的空間愈發暗淡;往那邊卻是清晰得幾乎不可思議的世界，每一片空氣平等地被填充著絢爛的色彩，仿佛黑夜在月色下頃刻消逝殆盡。
一時間我感到大腦空白，在那一瞬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邁了兩步，於是兩側的石椅仿佛迎接我般走出，櫻色的和帶黑眼圈的貓一左一右乖巧地蹲著，優雅地舔舐腹部的皮毛，忽然又出現了兩個相對坐著談話的人，無不戴著紫色麵具。兩人仿佛沒看見我似的，大聲討論著無關緊要的事情——至少就我的視點看來。
對了，麵具。
我這才猛然驚醒，低頭望去，半隻腳幾乎已經踏入那條分界線之內，好險！我連忙從兜裏掏出麵具，但不知是什麼緣故，手抖了好些時間才勉強戴好。
我深吸一口氣，朝酒吧方向邁出半步，兩個麵具人幾乎同時轉頭望向我，活像看到公路旁一塊廢話連篇的廣告牌，兩人用確認般的眼神看了我大約三分之一秒的時間，隨後毫無興趣地挪開視線，寧可延續無聊到貓都懶得聽的話題。
貓……
我往下伸手去抱它——幸好還在。
在此刻，我想，一切其他的可能性都如同影子般遁入身後的夜色裏，正如林琅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