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足夠多的護衛,施羽和父親及五十多人踏上了附京的行程,他與父親倆人共乘一車,而鷺欣在極為悲痛之後,整個人完全清減了一圈,對周圍環境的反應也變得木然,也沒了之前的青春燦爛,施羽便不讓她服侍自己,讓她坐在另一輛車上。
馬車不停的隨著官道上的小石子顛簸著,不過車內鋪了層軟墊,各種用具也一應俱全,父子倆人靠著車壁正聊著。
“爹,孩兒一直在尋思著,那阿席熙為何要先派人查賬本,而不是去問您要?”施羽確實一直沒弄明白,這裏麵到底有什麼玄機。
施洋原本閉目養神的眼睛重新睜了開來,看了看麵前的兒子,卻不忙著回答先問道:“那羽兒,你又是為何讓那丫環先一步把那本賬本偷來給我?”
“孩兒當時想那馬少尹頗不簡單,觀舉止絕不像是他弟弟那樣會來無禮取鬧的,這種人既來了必有相當的後招和手段。所謂事有反常即為妖,再想那馬祜來揚州查鹽務事過湊巧,所以為防萬一便行了此招。”
施洋點點頭,用手反扣著小案桌連續敲擊了幾聲,慢慢吐出口氣,緩緩道:“羽兒,往後你爹我的前程,聖上的眷顧怕也就到此為止了。這次也算天不亡我,讓你歪打正著解了危難。”
“如果是前幾年倒也罷了,現如今聖上親政,力圖革新,可革新革新最缺得是什麼?”
施羽當即便想到了,脫口而出。“銀子!”
“不錯,是這銀子。兩淮鹽務裏的稅銀便是個大缺口,雖然鹽務複雜難分,換了前時,聖上自然可以容我等慢慢疏理,可時間不等人哪,聖上就得想個快招……”說到這,施洋打住。
順著老爹的思路,施羽接口言道:“那阿席熙到好像確實是個有名的清官,可他畢竟初到此地,就算有馬祜這地頭蛇也難理清江南這地方錯綜複雜的關係呀……”皺著眉頭,卻仍然苦思冥想不得竅要。
“他當然理不清了。”施洋冷笑一聲。
“父親,此便是孩兒悟不透的地方,如他們再加上父親這專管鹽務的官,互相通力合作,以四個月為限,雖說不能徹底理清這上下關節,可卻也能把那些漏出去的銀窟窿給堵上不少。”
“不錯,隻是堵上不少而已,當今聖上爺要的可不是這個,時間沒那麼多,他阿席熙可沒那膽子花四個月,否則到時候掉腦袋的可便是他了。”
……
施洋慢慢地喝了口茶,舉著杯子,用一種幽幽的目光注視著兒子,緩緩道:“可如果他總督大人查獲兩淮鹽務總賬,然後以此立我這兩淮巡鹽禦使的罪,判斬立決……那……羽兒,你說底下那些個伸長脖子的人會怎麼想?”
施羽說不出話。
半晌後,他才有點幹澀的開口。“殺一警佰?”
施洋到好似沒什麼不平,繼續喝了小口杯中的茶,“不錯,這原本便是最有效的法子,聖上的意圖底下的人全都領會了,聖上的稅銀也湊齊了。不過是死了個臣子而已,換得全天下的安寧,羽兒?你說,這法子不好麼?”
麵對著爹那種仿佛並不在意的語氣,一種仿佛置身事外的眼神,施羽的全身不知為何總覺得怎麼坐都不如意,他很想立刻打開窗呼吸幾下新鮮的空氣,或者叫喚幾聲換得某種發泄,但他……不能。
“那……那為什麼還有那道恩旨。”
“羽兒啊,天下最難猜得並非是聖意,最最難猜的是這……”施羽見爹把手指向胸口,“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