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煙波對此抱有相當的興趣,他能同時聽到莊稼人在抱怨附近那隻成精的山怪怎麼禍害田地,婦女們討論著蒲香鎮那個白財主突然的死亡以及他家子嗣親戚如何爭奪財產,包括賭鬼們今日又輸了幾個大的,直到賠掉了底褲出來工作……
這就是他平日見不到的世界。
他所遠離的世界。
如此真實又混沌。
他感到了新鮮的悲憫感,而曹軒明則不管這些,他靠在師兄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李煙波平日裏也負責在道觀聽香客的抱怨和牢騷,他隻要聽就好了,然後好好地遞上手帕安慰幾句,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也隻能做到讓這些難過的人好受一些——他以旁觀者的姿態看這個世界太久。
他得去紅塵裏滾一圈,曆他命裏應該曆的劫數,他隻知道自己是有這樣一個劫難。
落雲的修仙理念是把劫數過完,精神達到那個和自然統一的境界,衍生出來的水法和功法是追求這種境界自然出現的產物。它們並不是一開始就設計用來戰鬥的能力,所以在英雄會這種擂台比賽裏不占優勢。
他聽到了更多那妖物的信息。他從那些人狼狽的狀態和憂愁的神情裏讀到了更多無能為力的情緒。
“你們不是上那白水觀問去了麼,怎麼……”那熱心女人問:“這附近最有名的落雲觀去問過咯不?”
“那群殺千刀的老道敢要價五十兩銀,他娘的窮莊稼漢就活該鬧瘟鬧死。”為首的老漢抽了一大口煙,罵罵咧咧地說:“落雲觀那種大觀收費確實不高但一去那個辦事處,天殺的排著幾十號人!俺隻能留了小六等著搖號。”
“嗐,要不上那些家傳修士那問問……”那熱心的女人起了主意。
“得!沒一個敢接……平日裏就欺行霸市,真有事了又裝起鵪鶉來。”老漢說到怒頭上,把煙杆敲得噠噠響。
“爹,您看那不是還有兩小道士,看著也像修行人……咱要不問問?”其中一個中年男人問。
李煙波突然被cue,有點懵。
“你還記得我們碰了一鼻子灰?在人門口等半個日頭人家就是不見?俺是不願再討沒趣了!”老漢吹胡子瞪眼:“鄉裏男人還沒死光!我們自己和那畜牲拚命!”
“問問吧,問問也不打緊。”女人勸道:“要不我替你們問去。”
“這這怎麼好意思我們鄉裏的事……”男人隨即跟上。
女人豪氣幹雲:“我看他們倒像好說話的。”
所以他們和李煙波六目相對。
曹軒明察覺到這份尷尬又不失禮貌的視線,迷迷糊糊揉著眼睛:“師兄——怎麼了。”
李煙波等著他們說出那些話來。
他在想著剛剛那些話都讓他聽到了,這些人嘴裏還會說出哪樣客氣的話,雖然每個宗門在收費方麵有自己的標準,但是五十兩銀也太黑了,完全就是在宰。
“兩位小仙長……這位大哥事相求……”女人搓著手賠笑道。
“有話直說啦直說。”曹軒明說,他不喜歡客套話:“時間很寶貴哦?”
那男人開始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事。雖然他對總結和陳述不得要領,李煙波還是聽出了他們林家村遭遇了怎麼樣的水患,那山妖又是怎麼樣襲擊人毀壞莊稼的。
所以李煙波打算幫他們一下。
但是他隻是說:“也隻是去看一下,能弄就弄,事成收一兩銀子。”
“這事就敲了!是落雲觀的仙長!爹……”
“村子有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