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呢?
記不得了,隻記得那時祖父還在。
她住在長樂宮,宮殿金碧輝煌,寬闊整潔,氣勢恢宏,卻總有一種刺骨的寒。
那是她的生辰,滿宮歡慶。來賀的人一撥又一撥。
唯獨缺少她的父母雙親。
她難掩心酸的笑被祖父看出來了,大約是心疼,或者是愧疚吧。
祖父下旨,請宗族,以少牢告祭祖廟,在族譜上改了紀扶南的名。
從此,紀扶月變成紀扶南。
扶急持傾,鎮南永安。
好一個鎮南永安。
兄長帶著父母的掛牽,不遠萬裏,跋涉山川,由南到北。
來時也如今日,禮物幾大箱幾大箱的往裏搬,幾乎堵住殿門。
父母的信裏,提前為她定了字。
嬋媛。
心嬋媛而傷懷兮,眇不知其所蹠。
幾年來積攢的思念和牽掛,哪裏是信能寫的清的。
“郡主,這些……”
喬弘見紀扶南的注意力貌似不太集中,在這些箱子放好以後,也沒有什麼反應,於是緩緩開口提醒。
紀扶南回過神,看見身邊陌生冰冷的一切,剛才的回憶就像夢一樣,消逝無痕。
快速眨了眨眼,把眼淚生生憋回去後,又調整了幾下呼吸,才開口。
“梔子收下去吧。煩請將軍轉告陛下,小女明日去謝恩。”
紀扶南說完朝喬弘點了點頭,讓杜若送喬弘出了門。
就算是天生心智不全的人也能明白了。
祁赫此舉,示好意味明顯,看來他們是想到一起去了。
省了不少事。
議事閣內殿。
“陛下,扶南郡主說明日會來謝恩。”
禦案前堆滿了各種的戰報和作戰圖紙,祁赫坐在桌前,眸光淬冰,正拿著筆圈圈寫寫,聽見喬弘的話,一愣。
這麼快?
詫異過後,略一思考,微微一笑。
喬弘卻不解的瞪大了眼睛,這個笑是什麼意思,莫非是願意見她了?
“陛下……”
“你下去吧,通知門口侍衛,明日郡主來的時候直接放行。”
從來不讓人把話說完。
喬弘覺得自己快憋屈死了。
偏偏又什麼都做不了,悶聲答了句是,行禮退了下去。
隻是還沒到第二天,當晚,就已經有不速之客找上了坤寧宮的門。
“紀扶南,你怎麼有臉住進來!”
“不過一個罪臣之女。”
人還沒走進來,尖酸刻薄的聲音已經飄到了殿裏。
紀扶南神色平靜的看著紀明月走進來,沒有動,也沒開口。
不僅沒驚到紀扶南,紀明月自己還先嚇了一跳。
眼前的女子讓她陌生又熟悉。
象牙白的廣袖曳地長裙,金色的蓮花大片大片的開在裙擺,領口祥雲紋飄然欲飛。
三千青絲隨意的挽了一個單螺髻,以一鎏金鑲寶石鳳紋銀掩鬢固定,耳墜銀蝶紋珍珠。
狼狽的樣子看的久了,紀明月幾乎快忘了紀扶南的過去。
如今像是回到了皇祖父還在的時候,眾姐妹永遠低她一等,被她的光輝掩蓋,淪為她的陪襯。
紀明月強忍住心虛和怯懦,上前一步,揚起頭,指著紀扶南,聲音尖銳刺耳。
“你憑什麼住在這裏。”
紀扶南站起來,慢慢靠近紀明月,貼近她的耳邊輕輕說道。
“陛下之命,你說憑什麼?”
紀明月想用手推她,力氣卻不及紀扶南,反被推倒在地。
“誰把髒東西放進來了,快扔出去。”
紀扶南站著,俯視紀明月,發號施令。
宮婢太監一擁而上,紀明月幾乎一瞬間就被圍住了。
看著紀明月哭著喊著被帶走,紀扶南心裏直冷笑。
皇叔有這麼一個後代,真是無量功德。
天生的蠢貨,快來上鉤吧。
就借你,來挖開紀氏宗族墳墓的第一捧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