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在紀明月和隨侍們的攙扶下,慢慢的走進頤華宮。
一身屈辱在回宮後非但沒有消減,反而愈演愈烈。
“啪!”
趙氏站起身,向身旁的青瓷花瓶拂去,花瓶落地,發出一聲脆響。
看著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趙氏心裏的憋屈還是沒能得到半分緩解。
轉身又氣勢洶洶的向桌子走去。
紀明月從來沒見過母親發這麼大火,杵在原地不敢阻攔。
“娘娘,田內侍帶來了陛下的詔書,請您出去領詔。”
趙氏不等發作就被人打斷,心裏的憋屈更添一層。
可麵對新帝的內侍,她不敢表現出任何的不滿。
深吸一口氣,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提裙走出殿門,跪在地上。
“陛下詔,曰:朕承奉天意,繼順之主,先宗室順以天命,今以封告賞。末王嫡長子承王爵,封順王於義陽。其餘諸子皆封郡公,女封郡君,欽此。”
“妾身謝陛下隆恩浩蕩。”
趙貴妃,不,如今是郡公老夫人了。
待內侍官走後,趙氏癱坐在地,眼裏隻餘絕望的淚水,和孤注一擲的決絕。
昔日踩在腳下的孤女,區區內侍奴才,如今誰都能任意欺辱她,可她不認,她不甘心。
那就隻能破釜沉舟拚這一次了。
“郡主,封誥宗室的聖旨下了。”
聽到杜若的話,紀扶南停下筆,點了點頭後,又低頭看桌上的字。
“區區郡公郡君,還不言封地和俸祿,徒有名號罷了。”
聽杜若說完,紀扶南滿意一笑,舉起手中的字給她看。
“看來隻有這封在義陽的順王,還算不錯啊。”
杜若上前幾步,停了下來,眼睛看向紀扶南手裏的字。
鷸蚌相爭。
“木槿就快過季了,陪我再去禦花園看一次吧,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原本這富貴典雅的皇宮,是沒有木槿花的。宮裏的娘娘貴人們,或喜歡雍容華貴的牡丹,或喜歡高雅堅毅的梅花,鮮少有人喜歡木槿。
但紀扶南喜歡,至少,曾經喜歡。
滿宮隻有這裏有幾株,是紀扶南過去親手種下的,這一晃眼都已經四年了。
紀扶南正看著,突然聽杜若大嗬一聲。
“什麼人在那兒!”
杜若長期習武,聽力非常人可比。
果然,從不遠處的樹後走出個人來。
“扶南妹妹。”
杜若看向紀扶南,她沒有說話,甚至沒回頭,仍然專注的看著枝頭的木槿花。
杜若默默退下,臨走時回頭深深看了一眼來人。
“朝見花開暮見落,人生反覆亦如昨。”
紀扶南回頭,一樹繁花下,不再是從前熟悉的白色,而是一襲挺拔的黑色官服,與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如月般溫柔的氣質十分不符。
玉冠束發,五官周正俊美,恰如那句詩所言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顧珩,別來無恙。”
顧珩急急上前幾步,卻在距離紀扶南一步遠的距離停下。
“你真的要嫁給北鄴皇帝?”
紀扶南往後退了一步,仰頭看他。
“什麼叫北鄴皇帝,難道他沒授予你們顧家官職嗎?難道你穿的不是北鄴的官服嗎?”
聽到這話,顧珩明顯愣了一下。
她這一年來,變化很大,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
思及此,顧珩更加堅定了心裏的想法。
他突然上前,伸手抓住紀扶南的手腕,往她手心塞了一張紙條。
“阿媛,我救你出宮,這皇宮太過於凶險,你……”
紀扶南眼睛發紅,淚水氤氳,在眼睛裏打轉,冷哼一聲,用力甩開他的手。
“我在皇宮裏長大,凶不凶險比你清楚。”
“你我已經退親,一年前就沒關係了。你怕我吃苦?那一年前你幹什麼去了?”
“你敢說你不知道當初的陰謀算計?”
紀扶南知道,她不該恨他,他有他的不得已。
可她沒辦法無視,也沒辦法忘記。
顧氏退親,分明就是知曉了皇帝對鎮南王府的動作。
收到了皇帝的示意。
那是一百三十五口人的性命,是她的父母手足啊。
他就眼睜睜看著嗎?
顧珩低下頭,也紅了眼眶,無法辯解,因為連他也不願意原諒自己。
他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鎮南王府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