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抗爭,想呐喊。可他不是孤身一人,他是顧氏子弟,絕不能讓顧氏全族卷進去。
“你曾告訴我木槿花朝生暮死,卻生生不息,代代相續。”
“如今我想告訴你的是,無論什麼花,隻要過了花期,便不會再盛開。”
紀扶南把手中的紙條重新塞回他的手中,轉身麵向木槿花,不再看顧珩。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咱們都向前看吧,往事已經不值得回頭了。”
不等顧珩說話,紀扶南就抬腳離開了。
紀扶南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一邊走一邊擦臉上如線落下的淚水。
回不去的,就是無論如何,也永遠回不去了。
她不想哭,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流。
直到看見杜若,才終於忍住眼淚,一起往回走。
走了沒幾步路,就看見高內侍候在路邊,遠遠望見紀扶南過來,一路小跑到跟前。
“拜見郡主,陛下有請。”
紀扶南進入議事閣時,祁赫正在桌前看奏疏。
“陛下。”
紀扶南屈膝行禮,被祁赫抬手製止。
“坐吧。”
紀扶南在祁赫麵前的椅子上落座,眼睛一直垂著,看自己的腰帶。
祁赫發現了她的心虛,因為紀扶南從進門開始就沒抬頭看過他一眼。
但是,天地良心,紀扶南真沒心虛。
隻不過是剛剛,不小心把妝哭花了。
親人過世後,她已經習慣了不把狼狽和脆弱暴露於人前。
“你剛才......”
“我剛才在木槿林見了顧珩。”
祁赫把嘴邊的哭了二字咽進肚子裏。
“我知曉你從前和顧珩訂過婚。”
紀扶南聞言笑了一下,終於不再低頭,目光略泛苦澀的看著祁赫。
“既然查過了,也知道了,陛下還提他做什麼。”
“可是我想了解的是你,而不是別人口中的你。”
祁赫沒有撒謊。
這世上有多少人是為了傳謠而傳謠,而並非是真的相信。
真相是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也是每個人都不願宣之於口的。
紀扶南愣怔了一瞬,眼神動作皆是一頓,又沉默了幾息,才緩緩開口。
“我幼年時養在祖父膝下,頗得寵愛,與顧家嫡長子的親事是祖父定下的。”
“原本顧家很看重這門親事,時常吹噓是金玉良緣。”
“可祖父崩逝了,皇叔繼位後,疑心打壓我父親,暗示顧家退親。”
祁赫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內侍和婢女們都退下。
“曾經的金玉良緣,如今儼然已經變成了催命符,顧家當然也想退婚。”
“可這是先帝的聖旨,誰也不敢無緣無故的悔親。”
祁赫微微低下頭,手指慢慢攥緊。
說到這,紀扶南停下來,開始了久久的沉默。
祁赫也沒有打擾,隻是注視著她,靜靜的等待。
良久,紀扶南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口。
“於是,他們決定犧牲一個庶子。”
“他們派顧珩的小廝來送信,說有事要來拜會,可來的卻是顧家的庶子顧琪。”
“可笑這滿宮侍衛,一路任他暢通無阻的進了後宮。”
幾乎是看見顧琪的那一刻,她就隱約感覺不好,怕是是皇叔要發難。
可事情發生的太迅速,她甚至都沒來得及給宮女留一句話。
她時常在想,如果她能把話傳出宮去,父親早做防範,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顧琪前腳剛進門,後腳皇叔和顧大人就都來了。”
“說什麼顧琪已經和他們都坦白了,說讓我別再執迷不悟。”
“一句解釋的機會也沒給,就把我軟禁起來。”
自此往後,她就成了不知檢點,德行有虧的宗室女。
她上書皇叔,皇叔不理。
她寄書父親,還沒出宮門就被扣下。
祁赫站了起來,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顧大人是怎麼死的。”
紀扶南回想起今日,看見顧珩時他的模樣,是正二品官服。
“大軍破城那一晚自盡於宗祠,隨末王去了。”
紀扶南瞪大眼睛,有些吃驚,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顧大人雖然不是個君子,卻實在忠心。
忠心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