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王成才的嗓子被牛奶灼燒後,他的發音就一直有問題,沙啞,尖銳,總而言之是有些可笑,加之多年來從未有過除了學習以外的任何活動,他的身體也瘦弱不堪。
嘲笑別人並不道德,但是嘲笑別人是人的天性,別不承認。
在x盛中學,盡管王成才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但是同學對他的嘲笑從未停止過。
“蘆柴棍”是同學因為他瘦弱,給他起的外號,“靈感”來自六年級課文《包身工》
“慘叫雞”是同學因為他的嗓音,給他起的外號,“靈感”來自一種一捏就會慘叫的玩具。
加上王成才的名字又土又俗,和同學們的“x穎”“x博”“鑫x”之類的00年代的名字一比,自然顯得具有時代感。
孩子上了寄宿學校,脫離了家長的監督,加之青春期的攀比和社會意識萌芽,很快就會分出個三六九等來。
王成才則是那最低一等的人,如果食堂吃飯沒有位子,他就得站著吃,老師不會管這種事情,因為x盛本質上還是類似衡水中學那一種分數至上的學校,對孩子的心理教育沒有任何關心。
抑鬱症?不好意思,那是你家孩子脆弱,不合群,麻煩你領走。
王成才已經在這個學期看到很多這樣的學生,有想念父母日日夜夜哭泣被領走的,也有受到欺負不想去學校被領走的,總之絕大多數都是這個學期留級。
王成才並不想念母親,相反他很慶幸能夠離她遠點,每次當他被叫“蘆柴棍”或者“尖叫雞”的時候,他都會聯想到母親對自己的責罵和逼迫,甚至會有點慶幸。
“算了,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你們這些人的攻擊,對我來說不太好破防。”王成才想著,繼續回到座位上做題。
對於霸淩者來說,被霸淩的人無動於衷,才是對他們最大的侮辱。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些人無所不用其極地羞辱王成才,甚至羞辱他都成了一種時尚,誰不跟風,馬上就會被男生群體孤立。
眼看語言攻擊沒用,他們就準備來搞點“實在”的。
星期五的時候,王成才在午睡的時候,聽到下鋪的男孩們嘻嘻嘻地笑,好似在聊什麼東西,但是平時他們聊的電子遊戲的話茬,今天並沒有搬上台麵來說。
什麼話茬都沒有,就嘻嘻嘻地笑,不是在做什麼缺德的事情,就是腦子有問題。
王成才想著,沒有理他們,扭過頭繼續午睡。
午睡結束時的鬧鈴一般響三遍,隻要不是有事,一般第一遍第二遍都當聽不見,但是今天卻很奇怪,那些宿舍裏的男孩,除了一個平時隻讀書不關心別的事情的,剩下都一邊偷笑,一邊飛奔出去。
王成才沒有理他們,畢竟離第三輪鬧鈴還有15分鍾。他繼續睡,但是實際上隻是在打盹,他可不想錯過第一節練字課然後被罰站。
“王成才,今天老師要求提前10分鍾到。”
王成才納悶,這群人什麼時候這麼有善了?估計是一人不到,宿舍受罰,他馬上把被子疊好,從梯子上爬下,一腳撒上自己的運動鞋,感到一股寒意直鑽腳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門口的男孩們狂笑著,王成才穿好鞋,朝著男孩們狂奔,抓住一個人的領子:
“是你幹的?!!”他憤怒地說,但是嗓子留下的後遺症,讓他發出的聲音既難聽又奇怪,更像是一種搞怪的聲音。
“你瞎了?是我幹的?”那個男孩一把把王成才推開。
他看著剩下的三個男孩,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壞笑。
“下次弄我鞋就等著!!”王成才盯著他們。
“喲!蘆柴棍!來啊!給我記好了!下個星期還要弄你的鞋!來打我試試?看我們三兄弟不弄死你!”他們哈哈大笑,朝著王成才那雙鞋吐了一口口水,搭著肩就走了。
王成才憤怒地回到宿舍,一腳踢開門,問那個下鋪的男孩。
“你看見是他們往我鞋上倒水了嗎?”
“嗯。”
“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不想被孤立,對不起,我沒能力告訴你。”那個男孩擦了擦眼鏡,戴上後,徑直離開了宿舍。
自己唯一還能說上話的人,也不會站在自己一邊。
好在下午就放假了,王成才心不在焉地聽了兩節課後,坐上了大巴車,回到那個有嘮叨,但是沒有霸淩的地方。
它之所以還能被稱之為家,是因為姥爺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