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才把背包和行李箱拽上大巴,低著頭走向最後一排。

他喜歡坐在沒人的位置,不用聽到那些自己毫不關心的人的自言自語,讓自己有充足的時間看外麵的風景——農村的耕地和小平房。

一般來說,農村的地和農村的房子,不是什麼良辰美景,但是這些景色對王成才來說有獨特的意義,自己在這裏自由過,哪怕是霧蒙蒙的暗色天空,隻要他看到的是農村,他也會自己想象出一片暖橙色的濾鏡。

相對的,他看到的城市則帶著晦暗的濾鏡,宛如永遠處在暴風雨前的那一刻。

x盛學校在郊區,但是離城區並不遠,大概沒有十幾分鍾,耕地和平房就變成了樓房和商鋪,王成才扭過頭去,美景結束了,剩下的東西看一眼惡心一次。

但是他總得盯著站點,別坐過了。

二十分鍾後,大巴車停靠在他家舊城區的附近,王成才走了下來,平時都是姥爺在這裏接他。

他盯著那個刷著紅漆的生鏽路牌,等待著,從綠化帶的紅花繼木球上邊扯下一片葉子,把它扯碎,扔到地上。

沒有人來接他,他搖了搖頭,自己走向小區,十月份的天不像自己在鄉下時黑的那麼晚了,才六點半,火燒雲就剩下一點點的火星了。

他走到樓道裏,行李箱並不那麼好搬動,他每走一段階梯都要喘氣喘很久,他想起來同學們是怎麼嘲笑他的。

“蘆柴棍!”

他冷笑了一聲,看來這些外號並不是空穴來風,至少並不是無端的汙蔑,畢竟不切實的外號才是汙蔑,而切實的就是諷刺了。

夕陽讓樓梯間顯得很黑,試圖讓聲控的白熾燈亮起來。

“啊!”他叫了一聲,沒有任何反應。

不怪燈泡,畢竟自己的嗓子早就壞了。

王成才笑了笑,這次多了些無奈,他跺了跺腳,泛黃的白熾燈把牆皮映襯成了暖黃色。

他繼續向家裏挪動,一步一步顯得很困難,他停了下來,喘著氣,看著樓道下麵的漆黑一片,突然,一個熟悉的咳嗽聲,連帶著痰液卡在喉嚨裏的窒息感,讓連帶著他所在的那一層的聲控燈泡,全部亮了起來,他看了看下麵的樓道。

“爸,沒事的,這次檢查說您身體好著呢。”那是母親的聲音。

“別騙我了,片子都出來了。”

王成才心裏一咯噔,姥爺的身體已經這樣了嗎?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坐在台階上,聽著還有什麼信息,是姥爺瞞著自己的。

“別告訴成才,別讓娃分心。”姥爺接著說。

“呀!差點忘了!今天不是星期五嗎?”母親連忙說:“估計他現在都回來了,爸你拿著鑰匙先回,我去車站接娃。”

“去。”姥爺說,獨自走上了第五層,聲控燈突然滅了,他跺了一腳,讓泛黃的白熾燈照亮自己的視野。

燈泡亮了起來,姥爺盯著麵前突然出現的外甥孫,他坐在樓梯上,麵無表情地問:

“姥爺,去醫院拍了啥片子啊?”

“哦。。我不是抽煙嘛,肺裏麵痰多。。”姥爺笑了笑:“還說讓你媽接呢,你就在這裏了,咱成才沒有她也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