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祥街,五問書齋。
矮榻上,虞子笙與陳懸靜相對而坐。
二人中間擺有一張茶桌,桌上放著一張精致棋盤。
中年儒士麵色溫和,靜靜地望著對坐老人。
棋盤上黑白二子已絞殺在一起,戰況異常慘烈。
盤上黑子極少,怎麼看都已是強弩之末,苟延殘喘,白子步步緊逼已將其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可令人驚詫的是,若仔細觀看棋局,那寥寥無幾的黑子居然尚有餘氣。
方寸之間,縱橫睥睨!
時光緩緩流逝,中年儒士麵色溫和也不催促,任由對方三思過後再三思。
陳懸靜手捏一枚玉潤晶瑩的黑子,眉頭緊鎖。
黑子懸空,久而不落。
看似二者博弈在棋局,實則有子在人間。
“哈~”
一道哈欠聲很不合時宜的打斷了老人思緒。
陳懸靜手捏黑子轉頭看向蹲在一旁的李鳳言,笑了笑突然開口,“今天好不容易抽空來師哥這坐坐,您就擺出這副玲瓏棋局,這著實有些難為人。”
老人語氣略帶責怪,同時可以聽出身心有些疲憊。
中年儒士緘口不語。
“唉,難啊,有人講究天下事就如同棋子,非黑即白,可這天下事若真能事事都分出個是非對錯,何其艱難。”
老人感慨,舉棋不定!
他兩指捏棋的力度不大不小,剛剛好,令人無法察覺內心真實情緒。
李鳳言百無聊賴的看著二人,雖說他內心無比尊敬眼前二人,但對於二人當前姿態,少年書生多少有些不屑。
他內心腹誹一句隨後翻個白眼,一屁股坐在地上,最後感覺還不過癮竟直接躺了下去,四肢大張,毫無禮數,就像個地痞無賴。
正這時,陳懸靜也終於有了動作。
老人麵無表情,輕輕地撚動手中棋子,看似頭痛。
但,明眼人一看,便能察覺出他內心已有了打算。
隻因老人那蒼老的容顏忽然變得無比冷靜,雙目當中還不時流露出一絲精芒。
“罷了!”
陳懸靜再次開口,終是沒按下那枚棋子,反而將其慎重的攥在了手中,隨後扭頭不經意的看眼齋門位置。
“今日本想偷個懶,跑你這來清淨清淨,可惜身不由己。”
老人語氣顯得有些無奈,很明顯他的情緒還未完全轉換過來。
畢竟方才那枚小小的棋子,竟令這位叱吒風雲的大周皇帝遲疑不決變的優柔寡斷,由此可以看出眼前事已足夠棘手。
虞子笙身為南湖書院大師兄,不需仔細看,更不需去仔細聽,他對大周當前形勢一目了然。
中年儒士依舊沒有開口,而是抬手從棋盤上輕輕掃過。
下一刻,盤上黑白二子立即排列整齊。
黑白對峙,涇渭分明。
陳懸靜則換了個坐姿,好讓自己舒服些,他似在自我寬慰,喃喃自語道:“我老了,也管不動了,其實內心無非是更偏向於不想管,這幾年由著元佶胡作非為,本想著他是個聰明孩子,時間一過自然就會想的通透,而我也隻當是他還在和我慪氣。”
花甲老人的語氣非常平靜,就像是在嘮家常,更像是在訴苦。
“他弄的那個黑虎幫,欺行霸市無惡不作,甚至還暗地裏做起販賣私鹽的勾當,而我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