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冰解的破(五)(2 / 3)

懵懂少年對老人口中提到的境界以及桎梏枷鎖,顯得非常蒙昧。

他的腦海中隻閃過一道水綠身影,是那個初冬時節仍身著一襲水綠長裙,倔強卻又總愛把雙眸笑成一道月牙的妙齡女子。

寧念麵視老人目光清澈幹淨,沉靜又淡然。

隨後他木訥的搖搖頭,想要解釋。

可老人並未給他開口的機會,“道兒出周,家裏終究是有點外強中幹,現在後繼有人,所以我知家欠你一個人情。”

這下寧念更加沉默,因為知道拗不過對方,索性不再強自辯解,當然他也沒有沾沾自喜,更沒因其中利弊而陷入到天人交戰當中,相反的是在少年心湖的最深處,淹沒的是一縷不快。

說到底,他很不想要這份強塞而來的人情。

世人常說無功不受祿。

可少年心性淳樸,即便有功亦不願受祿,他總覺得幫了便是幫了,若非要在這上麵加上點東西,那便是脫離了他的初衷與本心,那樣的幫助已經變了味道。

可說回來,寧念並非自詡清高,有些時候他更不會排斥或反感這類變了味道的事物,隻是不喜歡其強加在自己身上罷了。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這是他娘在世前告訴他的。

他記得很清楚,很瓷實。

就像一顆種子,在他的內心一片不起眼的小小土壤裏,慢慢的生根,發芽,最後長成參天大樹,任誰也不能撼動絲毫,滋養它的雨露養分,便是少年對至親的那縷思念。

最後寧念既沒認同也沒反對,反而好奇的笑著問了一句,“聽您口音不像京城人士,這幾條街這麼偏僻,您怎麼就能確定碰上我?”

少年這句話好似沒說,可知勝回答的很認真,他先是將眼皮下耷合成一道老皺縫隙,直至將那對灰白眼球完全遮去,“若老夫願意,莫說是長安城,就是整個大周,我想找個人都易如反掌。”

“至於為何不去直接找你,其實並非誠心試探,隻因丫頭告訴我你是這幾條街的巡街差役,不用我刻意去尋你,就憑老夫這般淒慘模樣,隻需往街頭一站,你自己就會送上門來,老夫一把老骨頭,能少走幾步路自然是求之不得嘍。”

寧念聞言不自覺摸摸後腦勺,稍顯尷尬。

他就像在抿心自問,不確定的隨口說道:“我就那麼愛管閑事?”

知勝聽聞少年言語後,有點刻薄的回了一句:“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老夫隻能說你小子傻的有點過頭。”

麵對老人的指責,寧念並未動怒,相反他內心越發清明。

人生際遇不同,遭遇更是天差地別,走的路,過得橋自然也就千奇百怪,大小不一。

少年隻知道一點,遇到和自己想法不同的人或事,沒必要自己怎麼樣就一定要求別人也要怎麼樣,那叫不講理,所以自己要改變的並非他人他物,而是自己。

當然,大多時候少年可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就好比這黑虎幫,趨吉避凶固然是好,可明知是錯還要一錯再錯,那便與少年的秉性背道而馳,他不會容忍,更不會去遷讓。

所以,寧念看向賭坊的雙眼越發明亮、清澈,就仿佛能洗滌掉世間一切汙穢,他舔了下微微有點幹裂的嘴唇,不再有絲毫猶豫。

知勝於寧念接觸時間不長,可他似乎已經在這極短的時間內了解了對方,雙手拄著漆黑拐杖,淡淡說道:“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想好後果了嗎?”

“沒想過,也不用想。”這次寧念回答的非常幹脆,非常果斷。

知勝卻像是自問自答一般,接著說道:“臨來之前,我曾去街頭小客棧坐了會,那的老掌櫃與我是舊相識了,因為聊起了你,所以難免會提到黑虎幫。”

老人話中有話,少年已悟弦外之音。

先不說那小客棧的掌櫃為何能結識到知勝這般的人物,似乎那老掌櫃對黑虎幫非常熟悉。

寧念好似來了興致,“您了解這家賭坊?”

“黑虎幫暗地裏做的那些勾當,像什麼販賣私鹽,把持漕運等等吧,賺來的那些銀錢幾乎都要通過賭坊或青樓流轉一遍,這樣就算犯了周律,但也無從查起,所以說,掀了這家賭坊就等於斷了那人臂膀,後果可不是你一個小小的巡街衙役能承受的。”

老人站在賭坊門前,前後左右盡是遊觀百姓,可他旁若無人地將話說的如此直白,就好像別人聽不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