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百姓有心之人自然是能聽到知勝所言,至於他們怎麼想沒人知曉,少年卻是眉頭一皺,幾乎脫口而出,“若果真如此,隻需販賣私鹽這一條,這些人都是死罪。”
“對嘍!你小子還不算傻,這下應該就能明白了。”,知勝樂嗬嗬回了一句,明顯是在提醒對方。
寧念卻愣在了原地,表情看上去很怪異,很認真,他是真的沒明白老人這句話的含義。
“我應該明白什麼?”
知勝聞言臉色一僵,大感意外。
片刻後,他察覺少年並非調侃自己,於是清了清嗓子緩聲說道:“雷老虎背後的那座靠山可不是一般的高。”
這次少年終於明白老人言語中的含義,他微微低頭看向腳尖,腳上那雙單薄老舊的布鞋顯得異常卑微、寒酸。
“有過高?”寧念望著腳尖,麵色平靜,語氣淡然。
知勝就像是能看見,微微轉身一指皇城方向,“看到那寶蓋了嗎?”
少年抬頭隨後又輕輕點頭,“那是皇城未央宮。”
老人同樣點點頭,“那座靠山比這未央宮稍微矮點,不過也有幾層樓那麼高了。”
寧念突然沉默,不知過了多久,興許是一盞茶又或是半柱香後,他突然開口,所說言語幾乎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直接將這位活了幾百歲,見慣世間風浪的曾經大周第一武夫震的瞠目結舌。
確切的說是,這一番言語就如同一柄開天巨錘,將老人徹底敲醒,心湖泛起滔天駭浪,久久不能平靜,不能釋懷!
“我年幼時總喜歡上街聽人說書,傳聞您年輕時為了練拳,曾徒手將一座高山夷為平地。”
“我想知道。”
“那時的您是否畏懼那座山的高,是否沮喪過那座山的重?”
“不忘初心。”
“方得始終。”
五問書齋內,虞子笙與陳懸靜望著精致棋盤,兩人一唱一和又幾乎是異口同聲。
當然這其中最高興的莫過於陳懸靜,這位大周的老皇帝此刻就像是奸計還未得逞,可對方已落入圈套當中的老狐狸,他眉開眼笑,對棋盤上所展現的少年幻像越看越順眼,越看越喜歡。
賭坊門前。
瞎眼老叟如遭雷擊。
五十年過去了,自打那場大戰過後,知勝身在家中幾乎每時每刻都活在算計當中,那凡塵俗世就像是一粒粒毫不起眼的塵埃,一點點掉落,一點點堆積,最後在知勝的心田之上築起一道厚重巍峨的高山。
原本那顆質樸無瑕的武道之心在塵世汙穢的渲染下,早已變得汙穢不堪。
五十年過去了。
何曾有人注意過?
又何曾有人為其清掃過?
曾經那個站在山巔之上,一言不合便是一拳打殺,哪怕麵對山上仙人亦是如此的知勝又何曾甘心過,但他始終找不到自我救贖,自我突破的那一絲契機,可少年的話就像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暴雨,將老人整個身心都洗刷幹淨,他那早已幹裂枯竭的心田在這一刻如久旱逢甘霖,當年在南川靖難之役遭受重創後武道境界跌落,體內原本已山河破碎的武道氣象在此刻同樣呈現複蘇之勢,如枯木逢春,直至欣欣向榮!
老人體內氣血漸漸翻滾、沸騰!
原本灰白的雙目竟射出兩道異樣光芒,與之相應的老人身上衣衫無風自動,獵獵作響,頭頂之上天地異象逐漸顯現。
可知勝愣是咬著牙將這一縷氣機給鎮壓了下去。
天地也逐漸恢複平靜。
這一瞬間的轉變時間極短,卻又似經曆了千百年。
老人內心震撼的同時,直直的盯著身前少年,盡管他雙目盡失,根本就看不到對方。
大周第一武夫,知勝!
武道境界高深醇厚,若是放在平時或他人身上,莫說三言兩語,就是將天下的道理講盡,也不可能被輕易點化。
但眼前的少年就愣是憑借自身處境做到了,而且他是那麼的平平無奇,那麼的身份低微。
可這世間事就是這麼的巧合,少年那一席發自內心卻再直白不過的言語,卻成了老人找回初心的契機,就像虞子笙和陳懸靜說的。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最後知勝微微咬牙,輕輕說道:“今日之後,我知家欠你兩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