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南端龍脈,也就是周人口中的南川,頗為奇異。
此山川東西連橫將整個大周貫穿,南北更是闊達數百裏,就像是一道奪天地之造化卻又渾然天成的巨大城牆,將整個大周與世隔絕。
南川境內奇峰異嶺無數,更有一座主峰高逾數千丈,直上雲霄,宛若一尊金甲神人,矗立在天地之間,鎮守南境,看守南門。
故此,整個大周地脈南高北低,而這一奇特的輿地現象,同時也造就了大周境內第一江河,蒼梧!
蒼梧江自南向北一穿而過,其源頭可知,但江尾最終流向尋常百姓並不知曉,隻知其一路向北,越過了長安,越過了北境草原,傳聞中蒼梧最終的歸宿便是彙入到大周最北端的虛無海內。
這條不知盡頭的大周第一江河所過之處,形成了大大小小支脈河流,養活了大周境內的萬萬生靈草木。
此刻日頭正暖,遙望天際,目盡處碧空如洗,鴻雁南飛。
天穹上偶爾傳來一兩聲雁鳴,顯得無比孤寂,淒涼伶仃。
這時節還在奮力南遷的鴻鵠,要麼老邁,要麼便是形單影隻!
蒼梧所過,距長安城兩千裏之遙,此處生有一支分流,名洪江,隻因此地地勢原因,與蒼梧主江不同的是,此江水勢異常迅猛凶險。
原本大周輿地南高北低,再加上洪江分流向東恰巧從一山間穿過,千百年的時光下,滔滔江水已將此山一分為二,使得整個山尖狀如牛頭,一對犄角將無盡蒼穹高高頂起。
雄壯磅礴的滔滔江水飛流直下,化作一道壯麗瀑布,這百丈來高的洪水匹練狠狠砸在地麵上,發出陣陣轟鳴,悶雷滾滾。
順著洪江一路向東,距離百丈瀑布六七裏外有一幅域寬廣的緩灘,此地水聲漸小,水勢雖急卻不再那麼凶險。
緩灘上建有一座六層景樓,高十八丈,名為聽潮閣,常人登上頂樓,透過樓閣小窗朝外眺望視野無比寬闊,江邊景色盡收眼底一覽無餘,甚至能清晰看到遠處那道壯麗瀑布。
今日,聽潮閣下異常熱鬧。
一群衣著統一的家丁將聽潮閣圍的水泄不通,尋常百姓莫說登樓望景,就是靠近半分都不得願,遠遠便被那群家丁惡奴嗬止,驅散此地。
聽潮閣內相對還算靜謐,樓閣之間隻有一道悠揚琴聲飄飄搖搖上下回旋,令人聞之心情異常舒暢。
“咻……咻咻……咻……”
六樓之上突然傳來一陣清脆嘹亮的蛐蛐叫聲,瞬間便將整間樓閣填滿。
刹那間樓閣內安逸悠然的氛圍被打破,悠揚琴聲也戛然而止,不敢與其爭鋒,生怕攪擾到那隻貴寵,惹得其主人心生不快。
循聲而上,聽潮閣六樓之內,一道山水屏風將門後視野遮擋的嚴嚴實實。
轉過屏風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兩位身姿婀娜,眉清目秀的婢女丫鬟。
二人默不作聲,眼觀鼻,鼻觀心,謹小慎微,規規矩矩的站在一張茶桌之後。
茶桌上正坐有兩位衣著華貴的中年男子,透過閣間小窗遙視江麵,怔怔出神。
洪江水勢迅猛,波濤洶湧,無盡江水洪流滾滾而動。
然而令人驚愕的是,江麵上不知何時搭起了數條嬰兒小腿粗細,長達十數丈重逾千鈞的鐵鏈,且每條鐵鏈上都站有一位身形魁梧體格健碩的精壯漢子,這些人雙目死死盯著江麵,手中皆拿一根不知名的特製魚竿,一動不動,仿若一尊尊廟宇內的泥塑神像。
鐵索橫江,無風自動!
常人看去,搖搖晃晃令人心驚肉跳,神暈眼眩。
當樓閣內蛐蛐叫聲終於停止,悠揚琴聲這才再次緩緩響起。
茶桌上其中一人似是看的倦了,收回視線緩緩開口,“今年最後一趟貨早在月前就已經跑完,本想著今年終於能清靜清靜,可還是被你急匆匆叫了過來。”
與開口之人同坐的中年男子麵相英雋,雖上了年紀,可怎麼看歲月都不曾在他臉上留下半點侵蝕。
他並未搭茬,隻是輕輕撚動起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這隻扳指幾乎與雷老虎手上戴的那隻一模一樣,而且先前開口之人的右手之上同樣戴著一隻。
“唉!”
先前開口之人見對方不理會自己,重重的歎了口氣,隨後再次開口,“老三時常嘮叨,沒事少往京城跑,我知道你心氣高,可咱們都是插過香的自家兄弟,誰守在王爺身邊不都一樣?”
“更何況山高皇帝遠,咱們守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不是挺好,在這嶺北地界,除了那張家,剩下的地方還不是咱蕭、陶兩家說了算,更何況咱們背後還有王爺這麼一座靠山,我真不明白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話到此處,英雋男子臉上表情終於有了些許變化,同時閃過一絲不甘,不加任何掩飾,就這麼直白的展露在對方眼前。
“嶺北地界雖大,可那不是還有一個張家在呢,說來說去終究還不過是一撮窮鄉僻壤罷了,若是比作兩個人,這嶺北怕是給長安提鞋都不配!”英雋男子言語桀驁,看都不看對方一眼,顯得毫無禮數。
先前開口之人也並不生氣,見對方一直將注意力放在江麵之上,隻好順其心意道:“說實話,你別怪我這當哥哥的多嘴,我總覺得就憑一則子虛烏有的傳聞就如此大動幹戈,這多少有些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