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性(1 / 2)

回來的幾天,劉根喜還是像以前一樣,啥活都是幫著幹搶著幹。脫下筆挺嶄新的西裝,換下油光鋥亮的新皮鞋,當劉根喜依舊穿上粗布汗衫,蹬上千層底布鞋和婁清荷一起在田間勞作的時候,沒有人能想到,他如今已經是一個有自己紅火事業的成功男人。

看著劉根喜和以前一樣,在地裏忙活的一頭汗一身泥的時候,婁清荷心中有一份欣慰。這個男人,畢竟是在這裏的黃土地上生長起來的,無論他走多遠,他身上發生了多少改變,但永遠不變的根,是在這裏。

但另一些時候,婁清荷心中又常常是不安定的。她深刻明白環境塑造人,亦能改變人的道理。自己的丈夫在光怪陸離、變化紛呈的城市裏摸爬滾打這麼些年,那裏有多少困苦磨難等著人去經受,就會有多少誘惑享樂讓人去消受。冰與火兩重天之際,必定是一半有魔鬼,一半有天仙。一個人從農村的環境到了城市的環境,一個農村男人從泥土地裏的辛勤勞作到光鮮自由的事業中遨遊,這種改變帶來的喜悅是放大倍數出現的,而衝擊也必定是同步出現的,這個時候,最是考驗一個男人的終極時刻。

而自己的男人,經受住這種衝擊之下的考驗了嗎?

婁清荷經常不由自主的往這個問題上去思考。女人的注意力天生傾向於情感多一些,雖然這種思考隻會給她帶來更多的剪不斷,理還亂,但婁清荷似乎控製不住自己。她控製不住自己的根本原因,是在內心深處,她認為這個對她非常重要,而這個非常重要之事,劉根喜卻沒有給她一個讓她靜心的答案!

在夫妻二人極為私密的時刻,她在含混不清的呢喃細語中問過他,雖然這看起來有點不合時宜,但她還是那麼去做了。或許男人認為她在胡鬧,或許男人壓根沒有當回事,總之劉根喜根本就沒有回應她的焦慮與不開心。

婁清荷一度感受到了不受尊重的深深失落感。

而婁清荷為何在這個問題上執著呢?

因為她的直覺,女人強烈的第六感讓她確定,她的男人,那個看起來還跟以前一樣的劉根喜,已經變了,而且是他感情上的變化!

幾天後,劉根喜又要返回城裏去。畢竟,現在牽扯他精力的,主要還是城裏的事業了。家裏的這一切讓他心安,讓他沒有太多牽掛,而城裏的事業,變化多端需要他投入更多精力。

四月,正是麥子拔節時刻,綠油油的麥子在田野上爭先恐後的長,降落的春雨,和煦的春風,還有這幹燥的陽光都帶給一望無際的麥田以希望,以期望。它們彙聚在麥子上化成一種力量,等待著豐收時刻麥子的完美綻放。

劉根喜又穿上回來時的一身行頭。農人們的土話真是不無道理,人靠衣裳馬靠鞍,一看長相二靠穿。換回光鮮行頭的劉根喜,開著汽車緩緩行駛出家門時,可以看出他神采奕奕的外表下,內心一定也是歡愉的。

剛剛下過一場雨,農村的土路上並沒有多少泥濘,反倒將那些漂浮在堅硬土路上的灰塵衝刷掉了,路麵顯得平整而幹淨。

車子駛出家門,駛上開往城市的一條大路。大路也是一條筆直的土路,一眼朝前望去,隻看到路兩邊蔥蔥鬱鬱的樹木,卻看不到路的盡頭。路兩邊種植著高大挺拔的楊樹,楊樹葉在春風的吹拂下啪啪作響,參天挺拔的楊樹遮擋了陽光,為路上行走的人,行駛的車輛提供了綠蔭和涼意,這在夏天,是人們求之不得的事。

婁清荷隨著劉根喜的汽車也出了家門。每一次離開,她都會像第一次那樣,看著劉根喜和他搭乘的車一並消失在視線中之後,才會離開。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

劉根喜搖下車窗。他探出身子朝車後的清荷擺了擺手,示意她回去。婁清荷抬起右手,也向丈夫擺了擺,大概示意他路上慢開,注意安全。劉根喜搖上車窗,車子快速行駛上那條筆直的大路上時,婁清荷才回轉過身去。

婁清荷回轉身,準備往家走。抬頭看見馬山媳婦正站在她前頭不遠處。大概是看到清荷也準備往前走,馬山媳婦停下了腳步,等著清荷走近了來。

“你咋站到這裏呢?”婁清荷大老遠就問馬山媳婦。

“我正找你呢,看到你家男人開車出來,想著是他要走了,你肯定跟在後頭,我也就到這裏來了。”

“找我,有啥事哩?”清荷問。

馬山媳婦並沒有直接回答清荷的話,她問清荷:“根喜走了?”

婁清荷點點頭。

“你咋不跟著他去城裏呢?”

“我想......家裏還離不開我,再說,根喜他也一直沒有提出來過,讓我舍掉家跟他去城裏,所以......”

“哎......”馬山媳婦沒來由的長歎一聲,這聲歎息聲音之大尾調之長,讓婁清荷聽起來也感到有些困惑,不知她從何而來這長長的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