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晏歲歲、望年年(2 / 3)

何忠隻是露出惶恐的神色,“貴妃娘娘何苦多問?隻要您不觸碰皇上的底線,您可以風光一生。”

皇上的底線?

溫雯抬眼,雪色裏,紅木金字的匾額,“未央宮”三個字格外刺目。

天好冷。

李時晏,正月初四的天,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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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炭燒的火紅,溫暖又炙熱。燭火下,李時晏握緊蘇溫溫的手,他生的好看,一雙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揚,此刻,眼尾綴著殷紅,看上去像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

芙秀看帝後感情和睦的樣子,她心中歡喜,自然也不會打攪。本來未央宮人就不多,此刻都被屏退,更顯得殿內空蕩蕩。

蘇溫溫想從他手中抽出手,奈何他的力氣太大,她壓根兒抽不出,加上這些年她的身子實在虧空得厲害,整日湯藥吊著一口氣,實在羸弱。

“天色不早,我扶溫溫去歇息吧。”李時晏的聲音很好聽,此刻帶著刻意的討好。

蓄意引誘。

歇息。蘇溫溫的身子打了個顫,她如一隻驚恐的小白兔,雙眸猩紅的看著李時晏。

李時晏隻覺得快窒息,他鬆開手,慌亂又難受,“我…我僅是想扶你,我可以睡旁邊。溫溫,我可以不同榻,你別趕我走。”

蘇溫溫以冷眼看他的狼狽,他們說得對,她的心就是一塊石頭,捂不熱。即便李時晏死在她麵前,她也隻會說,他應得的。

“你何必如此。”她漠然地丟下這句話,就轉身。

李時晏是一個很成功的帝王,三年前平定國亂,江山社稷穩固,這樣的帝王,不應該朝她卑躬屈膝。

不應該隻求那一點,不可及的溫柔。

李時晏倒是不惱,他小心翼翼地跟上去,“溫溫,那我今日可以……”

“不可以。”

話沒說完就被拒絕,李時晏吃癟地摸了摸鼻子,他轉頭就喊道,“來人!”

芙秀不明所以地進來,“皇上有何吩咐?”

“在皇後床邊放一小榻。”

這是她在未央宮當值三年以來,皇帝第一次進未央宮,可是,皇上居然要一張小榻?竟是不與皇後同枕而眠?

即是如此,她一個當奴婢的,又能多一句什麼嘴?當即就按皇帝的吩咐搬來一張榻,安置在皇後床邊。

燈熄滅下去時,夜幕終落,心跳尚沉,蘇溫溫在榻上不安地翻一個身。

外頭的煙火驟放,將這夜晚照得如同白晝。

她驚得抬眸,恰好對上李時晏亮晶晶的眸子,他的目光裏,全是侵略與占奪。

她是那被捕獵的小獸,嗚咽著,逃不脫,掙不開。她猛得坐起,手捂在胸口,多年的夢魘擾得她心神不寧。

李時晏忙起身去看她,“溫溫,你怎麼樣?”

蘇溫溫極抗拒他此時的靠近,“別過來!你別過來!”

“……”李時晏站在原地,果真不敢動,“太醫,我去叫太醫。”

“皇上。”蘇溫溫迎上他的視線,“我是怎麼變成現在的樣子,皇上不是很清楚嗎?為難太醫做什麼?”

她的話,向來最傷人。

李時晏險些沒站穩,他不敢去看蘇溫溫的眼睛,“我錯了,溫溫。”

他一句錯了,就想揭過三年前的事。蘇溫溫的身子在顫,她哭了,她強忍著才能克製不出聲。

李時晏拿出帕子,他呼吸都不敢大聲地屈膝,跪在她床邊,好看的手拿起一方繡帕,又輕又緩地遞上前。

他知道,她又想到那個人。她每次想到那個人,就會哭。

剛開始那一年,她是嚎啕大哭,坐在地上像被拋棄的孩子。後來,她嗚咽,開口皆是難言。現在,她麻木,但想到那個人,她的眼淚就停不住。

李時晏快嫉妒瘋了。

蘇溫溫抓住他的手腕,他錯愕地抬頭,對上她的淚流滿麵,“你高興嗎?皇上,你現在高興嗎?”

高興嗎?明明蘇溫溫在他身邊,他應該是高興的。可是她難過,他的心也被提起來反複地蹂躪,他難受地要死了。

“溫溫,可是我隻有你了。”

我隻有你,我隻要你留在我身邊。哪怕我死,你也隻能留在我身邊。

李時晏抱住渾身僵住的蘇溫溫,他將頭靠在她的頸窩,“溫溫,皇宮好大,我一個人,會害怕。但我想到有你在,我就不怕了,陪著我吧,溫溫。”

就當他得寸進尺,他向來如此。

“宋祁年呢…皇上,你把他還給我。”

突然,靜默下來,這個人的名字是兩人之間的禁忌。

“溫溫!”李時晏死死扣著她的肩頭,他像一隻癲狂的獸,“不許再提他,我不許你再提他!”

“我隻要他活著,為什麼……”

剩下的話被淹沒在唇齒相依間,他狂躁易怒,最喜歡地就是看別人痛苦,他這樣的人,原本該孤老一生的。可上蒼賜他一個蘇溫溫,蘇溫溫是來拯救他的。

她救他一次,就該救他一輩子。

鐵鏽味在口腔蔓延,李時晏好看的眉微皺,手覆上她的後腦,深入她的發間,纏綿又肆虐地加深這個吻。

李時晏是天生的掠奪者,蘇溫溫的眼淚平息掉他的燥意。蘇溫溫是凜冬,帶著絕對的寒冷。

他再顧不得什麼,手攀上她柔軟的腰肢,聲音沙啞又情迷,“溫溫,要個孩子吧?”

蘇溫溫二十六歲,他二十八歲,結婚九年,該有孩子了。

他不止一次地想,若是當年的孩子生下來,是什麼樣子,是不是像她一般可愛。是男孩…還是女孩呢。有孩子之後,她應該就不會想著離開他了吧。

想著想著,他的眉眼就柔和下來。

“怎麼,那些長得像我的人,都沒能為皇上生下孩子嗎?”

明明是陰陽怪氣想讓他生氣的話,李時晏卻輕輕笑起來,“溫溫,別生氣,我的第一個孩子,隻能是你生。”

“我不想,皇上。”蘇溫溫一字一頓,說得堅決。

李時晏的笑僵硬在臉上,很快,他又輕哄著,“好,你不想,那就再等等。”

他順勢就縮進她的被窩裏,他勾著蘇溫溫的手指,笑得饜足,“溫溫,小時候,你也是這麼勾我的手,你說我是最好看的皇子。”

蘇溫溫被他拉進被窩,被子也被他蓋在身上。

“現在,你還能說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皇子嗎?”他的眸光亮著,帶著期許。

“您現在已經不是皇子了。”

李時晏聞著她的發香,整個人也情不自禁放鬆下來,“那溫溫能說我是最好看的皇帝嗎?”

“……”

很早以前,蘇溫溫就說過,李時晏的臉皮厚得很,在地上磨個八百年都不帶破損的。

夜很漫長。

李時晏抱著蘇溫溫,他不敢睡,和蘇溫溫在一起的時間過於寶貴,他舍不得就這麼睡過去。蘇溫溫,蘇溫溫。溫溫。他看著蘇溫溫緊閉著的眸子,心底一直喊她的名字。

一遍遍喊,一遍遍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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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亮起時,蘇溫溫的呼吸依舊平穩,李時晏不敢再待下去,天亮起來,她眼裏的憎惡能看得一清二楚,他不敢。

芙秀看見李時晏出來,問他要不要留下用早膳,他拒絕了。和他一起用膳,蘇溫溫恐怕會邊吃邊吐。

隻是他沒想到,溫雯在未央宮外等著。

溫雯的長相其實與溫溫也就幾分相似,關鍵是性格,他很喜歡。

“李時晏。”

看,即便昨晚要處死她,她還是敢喊她他的名字。膽子大、又不顧一切。她的臉被凍的通紅,眼睛似乎是才哭過,看上去楚楚可憐,惹人憐惜。

李時晏的眉舒展開來,他握著她的手,聲音溫柔,“在這裏待一晚上嗎?”

“是啊…”她的語氣聽起來不是很好,似乎還帶著一絲埋怨。

“也不怕著涼。”

溫雯看著他又恢複以往的模樣,但昨晚的教訓她還記著,她不敢在他麵前哭,他說過的,他討厭哭的女子。

是以,即便她現在很委屈,還是吸了吸鼻子,忍著眼淚,“人家或許已經著涼了,你要陪臣妾用早膳,不然好不了。”

隻要她安分,李時晏是願意縱著她的任性的,他當即就摸著她的頭,“好。朕陪你用完早膳,再讓胡太醫過來替你看看。”

“皇上真好,那臣妾今晚也想在宮內放煙花。”溫雯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活潑開朗,像一顆溫暖的太陽。

“好,朕讓他們準備。”

“那皇上陪臣妾放煙花,好嗎?”溫雯挽著李時晏,頭靠在他的肩。

覆著雪的路落下兩人的腳印,溫雯忽然有種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是夢一場的錯覺。而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是她和李時晏的白頭。

李時晏握著她的手,聲音幾近寵溺,“依你。”

“李時晏。”她輕聲喚他。

“嗯?”

“你能不能一直喜歡我?”一直喜歡一個人,是帝王做不到的事情,可是溫雯就是貪心,就是要帝王一生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