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至深夜,鹿茗都要抬頭望向天邊的月亮,眼看著它從一彎銀船,漸漸圓潤成銀盤模樣。

隔日便是中秋節,今日烏雲遮月,天上看不見一絲光彩,眼看著大雨傾盆,空氣中帶著說不出的壓抑。

鹿茗隻有種隱隱的憂慮。

雖然不知道要做什麼,但既然是大張旗鼓地還俗,便必然是為了引出某些藏在暗處的力量。

黑暗中亮燈,才能引來飛蛾。

一方麵,她相信若虛能將一切準備妥帖,可另一方麵,她又擔心若虛會受傷。

更怕,自己的那一環會出意外。

“王妃,”九耀謹慎地看著王妃,低聲問,“王爺說,您不必壓力過大,若是做不到,不會影響大局。”

“我知道。”鹿茗抿唇,卻並不甚相信。

如果當真不重要,若虛不會讓她做這些事。

一夜未眠,聽見南山上傳來晨鍾,108聲鍾聲之後,若虛還俗的儀式便要正式開始了。

若虛要向般若寺交回戒牒,向住持行謝別禮後,一路後退著向京城走,每退後三步,向佛祖金身的方向叩拜一次。

直至進入宮門。

算是將自己這一年來的渡化之恩一步步歸還。

這一路下來,多少次叩拜若虛倒是挨得住,可一路後退行進,便是將整個後背暴露給了敵人。

鹿茗在城門口,遙遙地望了望那南山上觀禮的長長隊伍,人頭攢動,一眼望不到邊。

不知道若虛走到何處了,她沒辦法等到他入京了,她需要去做她該做的事。

借著晨光,鹿茗敲開了渲王府的大門。

渲王今日是要去宮門口迎攝政王還俗的,好在時辰還早,如今還在進早飯,見呦呦梨花帶雨般奔向他,便下意識地伸了手,將她擁在懷裏。

呦呦雙眼哭得紅腫,眼底還隱隱泛著烏青,看樣子是哭了有一會了。

“怎麼了?”渲王這幾日雖忙,還是時常抽了時間去一品閣坐坐,呦呦明明過得很自在,每日笑意也多起來。

如今這一大早的,誰惹她傷心了?

“王爺,”鹿茗在他懷裏哭了許久才伸手比劃,“您有時間陪我散散心嗎?”

“我今日……”渲王才要拒絕,便聽見呦呦的哭聲更濃,一時心軟下來,皇叔從南山一路叩拜下來,少說也要午後才能入宮,他隻要在那之前趕過去,想來皇帝也不會太過責罰他。

“晌午前一定回來。”

鹿茗重重點頭。

先拐跑再說,能不能按時回來,就看運氣了。

渲王騎上馬,才將她也一起拽了上去,聲音明快:“去哪兒。”

鹿茗指了指東方,想去城東。

“駕!”渲王縱馬飛奔,不顧身後一眾下人在背後追:“不行啊王爺,您還得入宮呢!”

耳邊傳來風聲,空氣中裹挾著潮濕的水汽拍在鹿茗臉上,打得睫上滿是露水,頭頂的天更陰了,仿佛隨時都會有大雨傾盆。

兩人一馬一路朝著城東奔去,城東外十裏,有一處桃林,若是初春來,能看到一片粉霧繞溪,是京城春遊的不二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