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我想你了,”寅時帶著鼻音,“今夜我和你一起睡好嗎?”
床上的人沒有回應。
“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寅時脫掉鞋靴躺在子時身旁縮在他的懷裏。
寅時看子時的眼光很直白,眼中皆是他。
寅時輕捏住子時的臉,“讓你之前總是捏我的臉,如今我也捏住你的臉了吧!”
也許是身邊的人沒有回應,寅時收回了自己的手。
夜風襲滿屋,吹滅了搖曳的燭光。
寅時在子時的唇上落下一吻,今夜的吻有些長,帶了太多的思念。
月光下,他在褻瀆他的神明。
身側便是他的家人,今夜他睡得很沉。
夜中的子時緩緩睜開雙眼,臉上帶著紅暈,不知該如何麵對。
心中的城池似乎在不覺中被攻陷。
這些年自己一直深處黑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片黑暗。
很迷茫,好像回到了以前。但這次黑暗中總會有一朵花在自己的唇邊綻開,帶著不屬於花的溫熱,帶著淡淡的桃香。
他知道這是什麼。也還好,這個少年願意一直陪著他走出困境。
在黑夜中,子時的動作有些無措,最終隻是化作一個回吻,心中的城池已被那個人徹底攻破。
子時沙啞的嗓音中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好夢。”
寅時睜開眼,眼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一雙眸。他呆滯在那,咬了一下舌頭,舌尖上的疼痛告訴他,這是真的。
寅時眨巴眨巴眼問出了個很傻的問題:“你醒了?”
子時的聲音中還帶著沙啞輕應著,“嗯。”
寅時向子時的頸間縮了縮,輕咬著子時。濕熱的呼氣撲在子時的頸間,一陣微疼,他也沒有躲,任由寅時咬著自己。
寅時的眼淚滑落在子時的頸上,他帶著細小的鼻音鬆開嘴,“你怎麼睡了這麼久,我好害怕。”
子時感到頸間的淚珠燙得生疼,像是烙在了他的心上。
麵對寅時的眼淚,他的所有防線轟然坍塌,一時間子時有些無措,最終他還是將懸在半空中的手落下輕拍著抽噎的寅時。
他向來受不住寅時的眼淚,見到第一麵時便是如此。
“下次不會了。”子時看著窗外的細雨輕順著寅時的脊背。他瘦了,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他瘦了好多,這些年他很累吧。
寅時聽見後又咬了一口,口齒不清,“沒有下次。”
子時垂眼看著寅時削瘦的肩捏了捏,當初養的肉都沒了,“嗯,沒有下次。”
寅時慢慢鬆開嘴看著子時頸上自己留下的兩個齒痕後悔了,細碎地吻著咬過的地方,“疼嗎?”
子時感受到頸間濕癢的吻,“不疼。”
是你就不疼。
這次醒來子時感受得到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帶著新生的喜悅,是自己不曾有過的。
就這樣吧。
子時再次投身到繁忙中,好在有了寅時的幫忙輕快了不少。
一百多年前的大戰結束了,但人心仍是亂的,經過種種調查發現原來敵人早已深入內部。
順藤摸瓜慢慢察尋才發現這潭有如此之深。原來以往平靜的水麵不過是在掩飾可怕的深度罷了。
這件事過於破碎,處理起來過於麻煩和棘手。本以為處理完了,結果這幾日發生的一起連環吞噬亡靈事件又與魔族的魔修有關。
“滴答,滴答。”
在暗濕的地牢中,血順著刑具滴落在石板上。這座地牢洗刷了太多的罪惡,原本應布滿青苔的石磚卻被浸成暗紅色。
冥界不同於人間,他同神界一樣,除了肉體上的刑具還有專門針對靈魂的刑具。針對靈魂的刑具不會傷害肉體和三魂六魄,隻會讓其靈魂受到傷害。
因為體質不同,所選用的刑具也有所不同。
在地牢中到處是慘嚎聲。子時早已聽慣了這種聲音,聞慣了空氣中的血氣。
這一切不都是他們罪有應得的嗎。
子時站在一間刑拷室的門口,看見寅時用一把靈刀抵在被綁在鐵架上的犯人的臉上,“還不肯說嗎?”
寅時笑容洋溢在臉上,笑得陽光明媚讓人不寒而栗。
犯人臉上滿是決然轉過頭不看寅時,寅時見後收起笑容麵無表情地拿著靈刀在犯人身上削下一片淡綠色半透明的薄片,那是靈魂。
犯人開始痛苦地呻吟,他的靈魂割成薄薄的一片又一片堆落在寅時的腳邊。
寅時冷著張臉,像極了子時。
寅時發現了什麼,他忽然拿起一把刀從犯人的肚子中間刺入劃開,血濺在寅時的靈力罩上滑落到石板上。
屋中的血腥味更加濃鬱。
犯人終於忍不住了,將一來二去說清楚。
寅時興許是熟悉了子時的氣味,當寅時轉身看向門口時才發現子時站在那。
他不知道子時在那裏站了多久,隻感到心猛地沉下。
子時站在那心中複雜,終究讓寅時變成了和自己一樣的人。
子時看著寅時走過來目光複雜地看著他,眸光變得複雜,“我們出去說。”
寅時一路跟在子時後麵,腦子中亂成一團。
自從沈杬的靈魂進入輪回後,每世主子都將他接到冥界。陰雨不斷的冥界便有了變得越來越像人間。
陽光照在地牢的出口處讓寅時感到不適,他用手擋在額前眯了眯眼。
對於他來說子時就像是這束光,救他於陰冷、黑暗中,卻又讓他難以接近。
但,飛蛾撲火又何妨?
子時停下來轉身看著寅時,寅時被他看得緊張,手絞緊了衣擺,他懂了動嘴想要解釋些什麼卻感受到子時的手按在自己肩上。
“辛苦你了。”
寅時愣在那,“你不覺得我變得冷血殘忍了嗎?”
寅時認為子時當初救自己就是因為自己與冥界的其他人不同,有血有肉,有人類獨有的煙火味、凡塵味。
但寅時不知道也有許多將死之人請求過子時,但子時卻隻對他如此。
哪裏是被什麼人間煙火味、凡塵味所吸引,不過是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動了凡心,一見鍾情,見色起意。
子時笑了,“不覺得。”
因為我知道你終究要經過磨煉變成如此,隻是恰好我不能陪在你身旁。
在經曆這些時我不想要讓你感到無人關心,毫不在意;覺得前途孤獨,未來生冷。
所以最好的慰問隻能是‘辛苦了’和我無聲的陪伴。
或許還有一句我暫時難以啟齒、說不出口的‘吾心悅於汝’。
寅時破門而入跑到子時的麵前,“主子說明晚冥界要辦花燈會,你要去嗎?”
子時放下手中的書看寅時滿眼期待應了一聲,“去,你一起嗎?”
“去!”寅時順勢在子時旁邊坐下,“你邀請肯定去啊!”
寅時紮起盤中的桃子塞進嘴裏,“你看的什麼書?”
寅時的頭伸過來。
子時看著他偷靠在自己肩上的寅時笑了,鼻間充盈著桃香。
花燈會啊。
自從沈杬回來,冥界越來越像人間,越來越熱鬧了。
子時轉頭看向窗外的兩輪明月,正如沈杬和如箖。
千裏霄輝渡明月。
子時手裏拿著寅時讓他買的糖人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過是去買個糖人的功夫,再回來就找不到寅時了。
這次花燈會規模占了半座城,找寅時本就很麻煩。偏偏寅時還沒帶聯係用的玉佩,尋找更是困難。
子時像是無頭蒼蠅般亂找,穿過一個又一個街道。
“子時!”
子時聞聲停下回首,隻見那人在燈火闌珊處。
子時走過去看見寅時坐在石橋上揉著腳踝,“子時,我腳扭傷了。”
子時盯著他,最終無奈地蹲下來按按他的腳踝,“是這嗎?”
寅時倒吸了一口氣。
他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一切。
子時歎了口氣把糖人遞給他,又轉過去將後背留給他,“上來。”
寅時因達到目的臉上帶著笑,心滿意足地趴在子時的背上。
寅時拿著手裏買的半遮式麵具舉在子時的麵前,“你要哪一個?”
子時垂眸看了一眼,“都可。”
“那就給你狐狸的吧,”寅時咬著糖人碎碎念著將麵具帶在子時的臉上,“這個貓得歸我。”
子時感到眼前暗了一下,臉上一片冰涼。
“好了!”寅時把自己的也帶好,下巴抵在子時的肩上看著前方。
子時走上石橋,忽然遠處一束煙火炸開,漫布黑夜。
寅時指向遠方,“子時,是煙花!”
子時應了一聲停下來向遠方望去,多呆一會兒也無妨。
夜色正濃,煙火正盛,花燈正繁。
子時感受到寅時的唇貼在自己的耳邊帶著癢意,冰冷的麵具與吐出的熱氣讓他溶於冰火之中。
“子時,我喜……”
“噤聲。”
子時打斷了寅時把他放下來。子時知道接下來寅時想要說什麼。
月影朦朧,橋邊紅花隨風蕩漾,燈火滿城,一束光亮劃過夜空。
“吾心悅於汝。”
轟然炸開,煙火滿城。
子時牽起他的手猶豫了一下最終吻了吻他衣袖。
寅時滿臉笑意地看著他,終於讓他說出口了,寅時貼近他抬頭吻住他。
淡淡的桃香侵占著子時的口腔。
其實子時知道,一開始寅時就沒打算說出口,他隻是想要勾出自己說而已。
但順著他的小心思又何妨?誰先陷入對方設下的陷阱又有什麼?
子時情願一身入夢,終將不醒。
原來都一樣,我們不過是以彼此為薪火的飛蛾,在黑夜中互相取暖的薪火。
萬末梨花落開,明月相渡,螢火互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