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清川故意打住,以便其他人思考吳老財的這句話。
“我對這句話翻來覆去的思索,腦子裏突然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吳老財往生後,按照常理推斷,得到他遺產的是吳四桂,故而我們存在著固化的思維,以為吳老財所說的外人是吳四桂,而忽略了吳老財的兒子吳大郎——如若吳大郎不是他親生兒子,那麼吳老財的這句話,以及殺害吳大郎的行為,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了。”
眾人靜悄悄地聽著,沒人吱聲。
“有了這個大膽的想法後,我們便小心求證。我們暗中請吳管家,以及我們另外的一幫朋友,幫忙調查柳氏以及吳大郎的背景。”
龍清川所說的那些朋友,指的是不良人白倩如她們。
“經過再三的調查,我們收集到了幾條有效的消息,綜合分析後,我們的推斷的確有可能成立。”
郝萌郝刺史微微一笑:“這倒有意思了,快說說,有哪些消息。”
龍清川輕輕點頭:“第一條,吳管家和吳府的老仆人都確定,柳氏是在和吳老財結親七個月後,生下了她的兒子吳大郎。”
郝刺史瞪大眼睛,咧嘴笑道:“開玩笑吧!正常女子不都是十月懷胎產子嗎?”
“正常女子都是十月懷胎生子,七個月生子的要算是早產。但重點是,七個月生出來的孩子必定是瘦小衰弱,體重很輕——而柳氏剛生下來的吳大郎身體健壯,足足有七斤重,這哪裏像是個早產子?”
郝刺史“嗯”了兩聲:“如此說來,的確可疑。”
“第二,我們朋友費了好大勁的,找到柳氏年輕時的侍女,據她所說,柳氏年輕時在馬球場遇到一男子,兩人一見鍾情,海約山盟後私定終身。後來柳氏的阿爹嫌棄男子無權、無勢、無財,於是棒打鴛鴦,強行拆算他們,接著吳老財趁機橫刀奪愛,柳氏逼不得已,隻能委身下嫁給吳老財。”
郝刺史瞄了夏史仁一眼,眯著眼問:“那個與柳氏一見鍾情的男子,你們找到是誰了嗎?”
龍清川稍頓一下,指著夏史仁說:“就是如今的司馬夏史仁了,如若夏司馬再抵賴,我們可以請證人出麵指證。”
夏史仁哈哈狂笑:“這又算什麼,本官年輕時的確與柳氏有一麵之緣,後來各奔東西,再也沒有聯係過,你憑什麼說吳大郎是我的親兒子。”
龍清川淺笑一聲:“沒有人說你們兩個的相貌很相似嘛?”
“哼,”夏史仁重重地哼了一聲,“胡鬧!天底下相似的人多的去了,難道都是父子至親?”
龍清川也不願過多分辯,從袖子裏掏出幾張紅色、綠色的紙片,在夏史仁麵前晃了晃:“有勞夏司馬挑出紅色的紙片?”
夏史仁的嘴微微張開,眼神無力,呆呆地愣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半晌後,他用極其微弱地聲音說道:“抱歉,本官自幼有一種極其罕有的疾病,分不出紅、綠色,不過這又不是很丟人之事,你們覺得了?”
夏史仁像是很不自信,竟然主動征求別人的看法。
龍清川憐憫地輕笑:“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這種病雖然罕見,但又不是花柳病,當然不丟人。隻不過——你年輕時的相好柳氏,生下來的兒子吳大郎——也有這種罕見的怪病。”
吳府的人都知道,吳大郎自小就有偏色症,從小到大,不知請過多少名醫,吃了多少藥方,完全沒有一點點效果。大夫說,這是父母先天性遺傳下來的,根本無方可治。
龍清川如此相說,再加上吳大郎的五官與夏史仁極為相似,以及他跟柳氏年輕時的感情糾葛,眾人的心裏都有數了。
“我們又沒有深交,甚至沒見過幾次麵,你——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夏史仁不甘心地問。
龍清川小聲地笑了幾聲:“你以為女兒和吳大財說親為由,騙過了吳管家,見到了你的舊相好柳氏。不巧,我夫人和侍女小桃好奇心太重,她們躲在假山後暗中偷窺,發現個微小的細節,就是你夏司馬揀了一隻青桃子,吃了一口後便扔掉了。”
夏史仁想了半天,搖了搖頭,他實在想不出來那天的細節。
“侍女小桃後來還問我,夏司馬是不是個傻子,那果盤裏就一隻沒有熟的青桃子,竟然被他揀去了。我笑過之後重新想了想,我覺得你不是個傻子,要不然不會將已吃到嘴且沒有熟的青桃吐掉。”
夏司馬抹掉額頭上的汗珠,大口喘了兩口氣,直勾勾地看著龍清川,眼神相當迷離不解。
龍清川忍住內心的笑意:“當然,也有可能是你一時情急,錯拿了沒有熟的青桃子,於是我又找機會重新試探——司馬你在閑暇之際去了醉花苑,你在跟姑娘們逗樂玩耍時,竟然分不清穿紅衣裳和穿綠衣裳的姑娘。”
醉花苑是揚州有名的青樓,很多達官貴人慕名前去消遣,夏史仁是在參加揚州富商的宴會之際,席間被白倩如設計識破他的偏色症。當然,所謂富商的宴會,也是吳管家托人設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