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仁見此子靈秀,善能勤學,也有此想。就問:“既是這般,汝姓甚名誰,家住何方,父母何如?”少年如實相告:“小子姓宋名禮字子義,家住王城,父母早亡,與兄嫂過活。”又道:“有道是: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小可雙親皆已下世,是故,隻同兄嫂說之,此事可成。”司馬仁拂髯便道:“既如此,可也。”子義大喜,當即欲行拜師之禮,司馬仁忙道不可,旋即說道:“汝不消拜吾為師。”子義不解,遂問:“老師既已允諾,緣何不可?”司馬仁亦道:“拜日月為師,拜天地為師,拜眾生為師。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古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故此眾生皆可為師,克己複禮,修身成仁。”子義聞言忽怔,心道:“果然高人也,若能追隨左右,此生必有造化。”仍跪地三叩首,司馬仁相扶而起。二人自此結下深緣。
之後,就於山中搭茅屋,講習修身之道。一日,子義問:“老師曾言修行,在乎修心,未知這心從何修起,怎樣才得清淨無為?”司馬仁道:“在致虛極,在禪定,在致良知,此三者一也。”又道:“人分三六九等,月有陰晴圓缺,是於品行而論,利根之人世間罕見,是以凡夫居多。佛說: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隻因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往往而然。故此聖賢入世,教世人由實處去修,以明心見性,是謂格物。由此引入道中,恒久則悟。”子義稍加斟酌,便問:“如此說來,利根之人就是有慧根者也,緣分一到便能頓悟,是也不是?”司馬仁笑道:“也可這般認為,此等之人一點即明,直入道心便是功夫,久則見性,較為容易些。而凡夫也者,需由實處用功,方可入道。”子義接著說:“但凡夫為名利所困,昏蔽已甚,雖明又暗,不能持之以恒,故此惶惶不可終日。”司馬仁看向愛徒,不由誇讚:“孺子可教也。”又道:“故而求個誠意,為己者若不誠,便是自欺欺人。是以誠則不廢,不廢能久,久則明也。古來修道者千千萬,得道者卻寥寥無幾,隻緣欠個誠字。”
子義道:“若能至誠,當能恒久,多謝老師指點,可弟子還有一事不明,格物何說?”司馬仁道:“格物隻格心中之物,此物非物,而在事上。孝敬父母,孝便是一物,行孝道之時,心內切勿生出私欲,但有便卻,此是格去心中之不正,而回歸心之本體。為官者亦如此,格去假公濟私之心,此私心便是一物,心正則行端,是謂知行合一。聖賢之道從來不難,隻是我輩因欲受困,故此昏弊。”子義銘記於心,便依老師之言,致良知而格物。當能時時用功,不忘根本,一日忽於內虛之中見性,但見此性,諸般妄想執著頃刻即散,大感身心何其自在,何其逍遙。就問師父,司馬仁拂髯笑曰:“此良知也。”繼而又道:“隻是這一點靈明,任他多少邪思妄念,這裏一覺,都自消融。其為道也屢遷,變動不居,周流六虛,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惟變所適,依此用功,此心必使光明。”
經教導之下,子義每日用功,朝夕不廢,果有精進,與人周旋之時,是為人欺不懼,人辱不憤,人貪不從,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往往困知勉行,善與人同,故此道心可定。一日又問師父:“老師弟子每見人有不對處,我便說上兩句,那人非但不改,反辱罵於我,這是怎的?”司馬仁笑下便道:“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他若願改必當改之,若不改時能奈他何,不問不說,須知天雨大不潤無根之草,道法寬不渡無緣之人,一切自作自受,如此而已。”子義就改了此好為人師之弊病。但有人出言不遜,隻是笑笑,不與爭執。久而久之,周身弊病一掃而空,隻是抱一守中,順其自然。司馬仁見弟子悟性極佳,大為歡喜。
忽一日,師徒欲啟程而去,子義自然從師周遊列國,即同兄嫂陳說此事,兄嫂見其儀表不凡,知乃高人,便就成人之美,其兄言道:“舍弟年幼,涉世未深,此番從師修行是他心意,我等當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蒙先生多多管教便了。”司馬仁點頭。兄對弟道:“我觀先生定非凡夫,必為真主,就好生修行,他日有成還回這裏,勿讓為兄掛念。”子義淚別,師徒就去。出了城門,徑往西行去,翻山越嶺,此處人跡罕至,鮮少人來。又行兩個時辰,時值晌午,二人都感疲憊,於是乎於一株古樹下歇腳。子義取出幹糧和水,二人用罷,便要小憩片刻。卻道這株古樹甚大,枝繁葉茂,綠蔭如蓋,師徒皆閉目養神,於樹後聞有異動,司馬仁讓徒弟觀瞧。子義轉至樹後,這不看便罷,但看之下,不覺驚呼:“師父快來,禍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