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然下個不停,氣溫逐漸降低,有白色的霧氣從山腳向四周籠罩著,簡之夜視很好,他能隱隱約約看到有紫色的煙霧,張牙舞爪地開始侵吞華亭村,他的眉間漸漸凝固。
華亭村倒不像個世外桃源,從裏到外透露著古怪的氣氛,那些霧氣非自然人力所為,有些像他在書中看到的東西。
有奇怪的芳香從穀中傳來,隔著山門前平整的花田土地,一股一股地襲來,簡之捂住口鼻,眼中凝聚風暴,誰敢在人口這樣密集的地方施展邪術?
靠近華亭村,雨便停了,山外的雨幕還在繼續,黑雲壓境,這裏卻風清日明,像是被一道雨做的屏障隔開一般,簡之抿唇,冷笑一聲走進了陽光明媚的華亭村,倒是裝也不裝,如此大大咧咧,反倒像歡迎他似的。
穀中風和日麗,人群往來有序,各自忙著自己的活計,青石板路旁斜著明媚的梨花樹,有片片白華落下。
華亭村還是那個美好安樂的模樣。
小孩在街頭打鬧著唱著童謠,一個大點的孩子用彈弓打到了一個小點的孩子腦袋,正忙不迭地給他道歉,那個孩子哭著往家裏跑,一下子撞到了簡之懷裏,於是瞪著大眼又疼又可憐:“對不起。”
簡之揪著他頭頂的小辮,漫不經心地給他輕揉兩下,那孩子估計是感到了舒服,竟然乖乖呆在他懷裏不動了。
“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簡之手中不停,腦子在翻這是哪個孩子長大的樣子,估摸著有十歲,那四年前就是六歲。
“我是林奇。”小孩撇著嘴說,“你,你是簡之哥哥嗎!”
“簡之!”周圍人聽見聲響圍了過來,眼裏都帶上熱切,“真是簡之嗎!”
“走多久了,哎呀長這麼高!”大家夥一擁而上,發揮出當地熱情的特色,一個老太擠進去拉著他抹眼淚,“真是簡之!是他沒錯。”說完指著他對著大家夥說,“我一看就是他,我說哪來的年輕人,誰有簡之那麼好看的個。”
簡之笑嘻嘻地應著,“此話不假,林大婆所言極是。”
“這厚臉皮一看就是他!”有和他年紀相仿的,是一起玩過的夥伴,聽他這得瑟模樣立馬撲過來摟住他,把簡之搞得哭笑不得。
簡之一邊微笑著,一邊看著每個人身上幾乎要溢出來的紫氣,怒火不斷上竄。
“你來的不巧,林二公才死,吃了你小時候開的藥,活到了九十九哎喲。”一個大姐在一旁喜笑開顏,“你沒吃上喜喪,就是昨天,林二公說要單獨未你開一桌呢。”
簡之搖頭:“無事,下次補回來。”
大家便哄笑著哪有下次。
“望哥呢?”簡之這才提起自己的未婚夫,跟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這也是養他那戶人家的孩子。
本命叫林望,被簡之看好了弱病,家中人太過興奮幹脆改名叫他望之,不過簡之從來都是喊他望哥。
望哥身體不好,他雖進山修煉四年,也不忘經常找人給他帶新藥。
這時大家卻略有遲疑了。
“這是怎麼了?”簡之疑惑。
其他人皆是緘默不語,隻有他手下的林奇積極蹦跳著舉手:“哥哥,他在大學討了男朋友,過年還帶來了呢!大家怕你生氣不敢說哩!”
……
眾人假裝沒聽見岔開話題。
簡之心裏一梗,原來是他被戴綠帽了啊,難怪這些人大氣不出一聲,到底是一家的,他是早見識過這些人的“團結”。
“是嗎?”他輕輕一笑,不過並未到眼底,“那我也得去看看。”最後一指推過,林奇頭上的大包此刻竟已全然消了下去,林奇怔怔地看著他的笑,竟然呆傻了片刻,等到人走遠,才驚喜地捂住自己的腦袋,“阿娘,不疼了!”
他娘並不關心這個天天磕腦袋的傻兒子,反而磕著瓜子看簡之遠去的身影,搖搖頭,“完了,有人要倒黴了。”
“簡之哥哥很凶嗎?可是小時候就是他抱著我送我上學呢。”林奇一直記得抱著他穿過河道的大哥哥。
從前穀後有一個學堂,變成了一個小學,隻是要穿過湍急的河流,有時候簡之砍柴路過,會將那些鼻涕溜湫的小孩一個一個挨個抱著淌著過河。
他們都是不怕這些河水,但是有簡之來了,便一個賽一個的嬌弱,一定要簡之抱。
“這,這得問從前門口賣雞的林平。”他阿娘目送那道身影消失,語氣說不出的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