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主角是納蘭高途,他眼睛微微眯著,在大家的恭賀下,笑容滿麵,推杯換盞。
姬悠卻無心這場壽宴,她看著眾人背後的烏木雕花刺繡屏風,又摸了摸麵前的楠木細牙桌,甜白瓷的小碗,都別有一番意趣。
他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嗎?一草一木,一花一景,是否沾染著他的氣息。
納蘭期看見姬悠出神,伸手夾了一塊她最愛吃的水荷蝦放在她碗裏,姬悠一愣,納蘭期把唇貼在她的耳邊說:“太醫說了,可是少吃一點點,沒事。”
她俯身,腰肢扭動,往前挪了挪,夾起水荷蝦嚐了一口,入口爽滑鮮甜,對著麵前的微笑麵孔,逗趣似的挑挑眉,嫣然含笑。納蘭期近在咫尺的凝視著姬悠,通過他的瞳孔,能看到自己微微發紅的臉頰。
宴會在一片觥籌交錯間結束了,姬悠體力不支早早回房休息。納蘭期陪著納蘭高途送走滿堂賓客,就一個人往府內寂靜處走去。
天色早已暗了下來,被墨一樣的色彩籠罩的密不透風,叫人不辨東西。可這是納蘭期的家,他除了成親的四年沒怎麼回來過,是在這裏長大的。他未提燈籠照明,就摸著黑,一步一步踩在石板小路上,隻有遠處的高樓隱隱有燭火晃動。
納蘭期在一處小院前停下,這裏一切都樸實無華,甚至有了淡淡的塵土,腳下的柔軟應該是荒敗的雜草。
他控製力道推開院門,沒有發出一點聲響,小院裏背對著她站著一個女子,月光柔和的灑在她的發絲上,突然有微風吹來,吹動她的衣擺。
她知道,他來了。
“駙馬,別來無恙。”
納蘭期吸了一口涼氣,流裳,他應該被自己關在了城外的別院,派了專人看管,可是她卻出現在這裏,剛剛回房收到那張紙條的時候他還不敢相信,她能有這麼大的能力?
“駙馬利用我試探公主的心,又利用我妹妹為你探查消息,我們姐妹十數年未見,還不曾好好說說心裏話,我怎麼能甘心被困一輩子。”流裳如今挺直腰身,早已不複當初哭哭啼啼,委曲求全的模樣,她輕扯嘴角微微一笑的樣子,甚至比當初的她更像姬悠。
納蘭期冷哼一聲道:“那你如今好不容易逃脫,本可以遠走高飛,不成為你妹妹的掣肘,又緣何來了這邊城王府?”
流裳走過去,月白的長裙拖了一地,像是傾斜的月色。她伸出青蔥似的柔荑,搭在了納蘭期肩膀上,又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一股恨意湧上心頭。
“駙馬當初夜夜醉酒,拉著我說心裏話,叫著另一個人的名字,可曾想過我會難過,後來我好不容易得了這個孩子,本以為再也不用過以前承恩賣笑,寄人籬下的日子,你說你會保護我,要帶我回納蘭府,我信了,可是真相竟然是為了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要用我要挾她!”
“連我的孩子你也不在乎,可是那女人一句話,你就要了它的命,為了讓我妹妹繼續為你探聽消息,我剛剛流產,你又馬不停蹄把我拘在城外,納蘭期,你這樣的人,怎麼不斷子絕孫?”
納蘭期聽見她的話,氣的狠了,突然出手掐住流裳白嫩的脖頸,微微用力,流裳就已經喘不過氣來,她伸手緊緊抓住納蘭期的手臂,卻連一條布帶都撕扯不下來,但就算這樣,她也還是笑著,在深夜中猶如鬼魅。
納蘭期手上越來越用力,眼睛紅的仿佛要滴血。
他不過是一次聽曲時注意到了流裳,她的麵容,她的神態,竟有五六分像姬悠。後來有一次,他喝醉了,拉著流裳說了一夜的話,說他初次見麵救了她時,就喜歡她。說他一次次立下軍功就是為了配得上她,說她這些日日夜夜想盡了辦法也隻是想讓她開心。他不該折斷她的翅膀,可是他不能讓她飛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