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期和姬悠同時想起了初見的情景,隻不過對納蘭期來說,那是一段愛情的開始,對姬悠來說,是他全部痛苦的起源。
納蘭期替姬悠掖了掖被子,又用手心輕試了她額頭的溫度道:
“明日是父親的壽辰,父親差人來問,悠兒可要與我一同回去,賀父親壽。”
因為公主與駙馬成親後與邊城王分府別住,而公主又一向與他家人不睦,所以成親四年,倆人竟然從來沒有一起回過邊城王府。但是這次,納蘭期還是來問問她。
可是姬悠同意了。
“好,你我成婚四年,也未向父親請安,是我失禮了。”
姬悠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眸定定的看著他道:
“你家人會怪我嗎?”
納蘭期隔著帕子取了一塊糕點喂到姬悠嘴邊,動作輕柔,眼含春水。
“這次你與我一同回去賀壽,我家裏人會很高興,更何況你如今臨盆在即,誕下的是我納蘭家的嫡孫,你是我們的貴人和榮光。”
姬悠沒有吃糕點,隻是將下巴輕輕抵在他的肩頭,靜到能聽見彼此的心跳,仿佛血脈交融。
翌日他們帶了十多個仆從,帶了很多禮品,浩浩蕩蕩的出門了。馬車緩緩駛過街巷,車內四周掛著精美的絲綢帳幔,香氣氤氳,火爐散發著熱氣。積雪在車輪下發出\\\"吱呀\\\"的聲音,馬蹄急踏,馬兒鼻中噴出一口口白氣。
街巷兩旁店鋪的門板被潮氣浸潤得油亮,鍾聲遙遙飄蕩。店鋪的夥計打著哈欠,卸下半邊門板,進進出出,爐灶裏炭火劈啪,蒸籠熱氣蒸騰。
孩童手執蓮花燈,前後追逐打鬧著穿梭於人群之中,笑聲如銀鈴般清脆。不遠處,茶館的說書人正入神的講述動人的故事,引得茶客們拍案連連。人流如織,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路邊的攤販越來越少,越來越靜。馬車一轉,這就到了。
納蘭期扶著姬悠下了馬車,牽起她秀氣白嫩的小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門口兩座莊嚴肅穆的石獅子,威武霸氣,再抬起頭,隻見牌匾上‘邊城王府’四個大字,流光溢彩,這是聖上禦筆親題,是褒揚一個武將一生戎馬的最高榮耀。
一進府門,視野豁然開朗,府邸寬闊且華麗,雕梁畫柱,金碧輝煌。走至堂前,簷上四角高高翹起,似展翅欲飛的雄鷹,又嵌了大顆的碧水珠。
走至堂內,紅色巨柱支撐大殿四角,每根柱上皆刻著栩栩如生的飛鷹,分外壯觀。
整座王府很大,四合院落,布局規整,端方有序。亭台樓閣,飛簷青瓦,盤結交錯,精致雅韻又不失大氣磅礴。再往前有一花園名思東園,若是夏日定能看到環山繞水,景致怡人。
邊城王急急走出,朝著姬悠行了一禮。
“臣拜見公主。”
雖然按民間身份來說,他是公主的公爹,可是君臣有別,這一禮,他需行。
姬悠微微欠身,虛還了一禮,淡到旁人看不出來。
“問父親安,多年不見,父親神采依舊,絲毫不減當年,可是有什麼靈丹妙藥,也可告知兒媳,呈送父皇。”
納蘭高途臉上帶了些慍色,這公主說話依舊夾槍帶棒,不饒人。自己不光是她名義上的公爹,還是她父皇的肱骨之臣,朝廷柱石,便是皇帝也是對他禮遇有加,可她卻從未將他放在眼裏,成親四年,這是她第一次上門拜見,還言語不敬。
可他隻是微微一笑:“公主說笑了,哪裏有什麼靈丹妙藥。”
說罷,引姬悠向堂內走去,雖是過壽,可堂內布置的很簡單,絲毫不見富貴奢靡之氣,並不像其他官員過壽,皆是五花八門的親戚同僚,觥籌交錯,而隻有廖廖數人。
納蘭期一一引薦,都向姬悠行了禮,姬悠也一一淡淡還禮。
“公主,宴席簡陋,還勿怪罪,臣的大兒子,新喪不滿一年,所以不欲太過張揚,隻有臣的幾位弟妹子侄在此。”
他的大兒子,是一位姨娘生下的庶子,他也一向不受父親喜愛,武功平平,文采卻了得,幾個月前染病身故。
姬悠默默良久,眸中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可惜啊,才二十七歲,一個男人一生中最好的年華,卻深埋黃土。
“無妨,父親痛失愛子,也要珍重自身。”
姬悠輕挑眉梢,回頭看向納蘭期,納蘭期衝她點點頭,對邊城王說道:“父親,那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