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納蘭期提著錦膳局新出的糕點來看姬悠,他穿著一身好看的新衣。他身形極為欣長,一身墨色雲翔符勁裝,腰間係著犀角帶,隻綴著一枚同心玉佩,披著一件白色大麾,風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夾雜著點點雪花。
姬悠不禁想起初見時,他也是一身雪白的大氅,挽了一個很好看的劍花,從一群亡命之徒的刀下救了她。
他說:“姑娘不該深夜冒雪出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若我今日不在,姑娘豈非如蓮花深陷泥潭。”
姬悠卻隻是笑了笑,嘴角兩個梨渦,臉頰還有一抹淡淡的紅暈。她的麵容在火光的映襯下如新月升溫,花樹堆雪。
她伸手拂去了身上的泥土,又撿起歹徒從她身上搶走的一枚同心玉佩,拉住了納蘭期的手,將玉佩放在他的手心。
納蘭期看著她,腦海裏隻浮現出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你真好看,我從未見過你這樣好看的男子。”
納蘭期愣了,他以為這女子會被嚇破了膽子,會哭,或者慶幸自己劫後餘生。可是她沒有,她隻是笑了,然後誇他好看。
從小到大,很多人誇過他,說他三歲能文,四歲練武,七歲成詩,十二歲時的武藝就已經是許多弱冠男子的個中翹楚了。
還有人說,他長身玉立,豐神俊秀,日後必定貴不可言。
他知道自己做到了很多人做不到的,可他是邊城王的嫡子,那些話他不全信,隻當是些奉承之詞。
可這女子,目光坦誠炙熱,說他好看,那一瞬間,他信,他也承認自己動心了。
“這枚玉佩,是我答謝公子救命之恩,若公子能送我返家,家父必定大禮相贈。”
他輕輕抱起這女子放到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馬,馬兒一聲長嘶,撒開四蹄,如離弦的箭般狂飆卷塵,向北而馳,颯遝如流星。
他送她返家,她父親也確實大禮相贈,隻不過,她口中的父親,是君王,是這全天下最有權勢的男子,他送的大禮讓他成了本朝最年輕的少年將軍。
他救了她一命,可她也是他的福星,保他青雲直上,直衝九霄。他不可救藥的喜歡上了她,每次入宮覲見,他都希望那路長一點,更長一點,這樣是不是就能遇見她?哪怕遠遠的看她一眼。他後來隨父出征,每次都衝在最前麵奮勇殺敵,他不要讓天下人說,他是靠父親才得到的這個位子,他要讓天下人知道,他能征善戰,所向披靡,所到之處攻無不克,他配得上那位小公主。
可是這份心思不知怎的被他父親發現了,邊城王氣的手直抖,撐著甩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兒啊,你如今風頭正盛,前途不可限量,若是成為駙馬,不可參政,不可上朝堂,不可為將為帥,你要為父把這份基業傳到何人之手,以後九泉之下無顏再見列祖列宗!”
他連著用了三個‘不可’,納蘭期跪著,頭越來越低,這些她知道,可是,可是那個女子,明眸皓齒,麵如白玉,仿佛那西子再出,神女降世,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他一想到,以後她會成為別人的妻子,對著別人笑靨如花,他不能接受,他甚至不敢想。此後的多少個日日夜夜,他都在心底暗暗告訴自己,他要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哪怕就此折斷自己的雙翼,不能振翅高飛,一生泥足深陷,他也甘之如飴。
那時的他沒想到,幾年以後,她確實成了他的妻,可她也同樣被折斷了雙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