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藝教室看到時就覺得眼熟,卻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鄭柏弘出聲道,“直到剛剛仔細看了,才想起竟然是在尤粼粼身上見過。”
“聯係尤粼粼,告訴她方賀的案件有重大進展,需要她前來配合。”鄭柏弘吩咐林菀。
審訊室裏,鄭柏弘拿出一張照片推到尤粼粼麵前,“我記得這樣的項鏈,您也有一條?”
尤粼粼看向照片上的珍珠項鏈回答:“是。不過我那條的珍珠是白色的。”
鄭柏弘看看麵無波瀾的尤粼粼,繼續說:“關於這條項鏈,是您丈夫送的?”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尤粼粼反問道。
鄭柏弘沒有回答,而是拿出另一張照片放在尤粼粼麵前,“這個女人您見過嗎?”
照片上是陸秋與的自拍照,發布在社交媒體上,還帶著一行文字內容“愛不是秘密,我要人盡皆知;晨昏和四季,我們來日方長。”
尤粼粼清冷的眸光閃過一絲憤恨,語氣平淡的說:“這是小陸吧,我們一起上過花藝課。”
鄭柏弘把尤粼粼眼神的變化收進眼底,咄咄逼人道:“這位陸秋與,也是您先生的情人。”頓了頓又補充:“也是毒殺您丈夫的重要嫌疑人。”
尤粼粼眉頭皺緊,雙手交疊放到桌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自覺的捏上左手食指,伴隨著呼吸一下一下,平複心緒。
林菀趁機又把另一張照片拿給尤粼粼,“方太太認識這個吧?雙輪瓜,一種巨毒的盆栽,您給陸秋與送過的。”
尤粼粼在心中深深呼氣吸氣,隨後緩緩開口,“是。”
“你在了解到陸秋與的情人身份後,故意送的?”林菀弘語氣平靜,雙眼卻緊緊注視著尤粼粼。
尤粼粼好似猜到了她的問題,表情冷漠,抬起雙眸犀利的看向林菀,“小林警官想說什麼?”
林菀被她略帶攻擊的表情震驚,正欲開口卻被鄭柏弘搶先,“關於您女兒的失蹤,我記得是因為您丈夫看管時疏忽了?”
尤粼粼好似被這問題刺激到,像是一隻失控的母貓突然進入張牙舞爪的戰鬥模式,她一改方才的平靜,語氣帶著慍怒:“鄭警官,我上次就說了不認識方賀的情人,和陸秋與相識隻是巧合,送她盆栽出於友好,我並不知道真的會有人拿它來殺人,甚至殺我的丈夫。再說,我為什會知道她要殺方賀?我又為什麼要殺方賀?”
尤粼粼一口氣說完,不等鄭柏弘反應,又恢複往常的清冷姿態,“小林警官電話裏說,叫我配合調查。我想,我知道的已經講清楚了。”
正如尤粼粼所說,她隻是一個發現丈夫出軌的可憐女人,卑微的祈願丈夫和第三者分手;她對第三者一無所知,龜縮在自己的殼子裏過著看似光鮮的生活;在女兒遭遇不幸之後,得過且過仿佛成了她餘生的縮影。她甚至不再關心丈夫是否出軌,隻在好友麵前偶爾透出一絲笑容。
尤粼粼的一切,雖然不幸卻又正常,她好似真的沒有恨之入骨的動機。
最起碼,在鄭柏弘掌握到的證據裏,她沒有。
鄭柏弘沒有放棄他的懷疑,他堅持調查著,可是,陸秋與的庭審,卻也穩步推進著,這一天,終於還是如期而至。
尤粼粼以被害者家屬的身份旁聽了陸秋與的庭審。
她穿著一件墨綠色的旗袍,旗袍上用同色係絲線繡著紋樣,高貴優雅卻極致內斂;端莊的立領處起一顆盤扣,盤扣從領口隨著整條門襟一路延伸,襯托出玲瓏曲線。
本該是溫婉綽約的裝扮,在尤粼粼身上卻透出一股淩厲的肅穆感,尤其是鬢發上一隻紅色的發夾,像是泣血般綻放,鄭柏弘恍惚一瞬仿佛看到一位鬥士一般。
庭審進行的很順利,陸秋與對於自己蓄意毒殺的事供認不諱,法官當庭宣判:判決陸秋與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本案雖然事出有因,陸秋與係初犯且有自首情節,但是依法不足以對其從輕處罰。故依法作出上述判決。
尤粼粼靜靜聽著宣判,談不上什麼悲喜,隻是在法官一字一句的宣讀中,她挺直的背脊漸漸泄下。
雖然這一切,早在意料之內,可是她,實在身心俱疲了。
法庭外,鄭柏弘叫住正欲離開的尤粼粼。
“鄭警官。”尤粼粼禮貌的問候。
“值得嗎?”鄭柏弘直截了當的問道。
尤粼粼清楚他的問題意指什麼,失去了女兒就幹脆也放棄丈夫,甚至搭上一條無辜人的性命,值得嗎?可是,陸秋與並不無辜,而對尤粼粼來說;這一切,也值得。
自然,這些話尤粼粼並沒有說給鄭柏弘聽。
鄭柏弘看著麵前不發一語的尤粼粼,終於停止了追問,說完“再見”就轉身離開了。
“再見”,尤粼粼嘴裏重複著這兩個字,然後自嘲似的低頭笑了笑,她想:
人和人其實也可以不用見那麼多、交那麼深。
人生若真的可以一如初見,就像她和方賀,那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