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倏忽秋盡,又到嚴冬。經紫鵑和雪雁精心照料,自覺這病根去的快速。黎晴是隔五天就來複診,到過年前我的病已大好,又可活活潑潑的到處搗亂了。進入農曆臘月,過年的氣氛開始濃厚。我們第一年在杭州度過,自是非常重視。紫鵑和雪雁日日忙亂,唯我做甩手掌櫃,最是清閑自在。
初八熬臘八粥。紫鵑用料極為講究,非常注意顏色,粥熟後,雪白透明,凡是顏色較深的穀物皆不可用,隻用江米、用銀針挑淨糠心的薏仁米、雞頭米,去了心的蓮子肉等。粥熟後,再在特製的粥盒裏鋪上果脯、荔枝肉、桂元肉、桃仁、鬆子、染紅的瓜子等,還要擺出各種圖案花樣。我在旁看的不耐煩,說了一句:幹嘛這麼麻煩,還不是吃到肚裏去的。就被她白了一眼,說我不珍惜她的勞動成果,趕鴨一樣轟了出去。
一過初十,雪雁開始瘋狂大采購,買年畫、門神、掛千、春聯、金銀箔、燒紙,乃至唐花爆竹,無一不備。二十日左右開始以"祭灶"為重點,買糖瓜、糖餅、江米竹節糕。本來雪雁說男不拜月,女不祭灶,我家沒有男丁,這祭灶之事到不知如何辦理。我本來無所謂,但聽了這話到有點不舒服,因此發作了一通,怎的?女的就不是人啦,今兒個我還非要祭灶不可。本姑娘就是這個宅子的當家人,灶王爺啊,你愛上天不上天!
過年前幾日,把魏大叔一家接了來。這下大夥熱熱鬧鬧,撣簷塵,大掃除,貼年畫門神,清洗雜物,忙得不亦樂乎。好容易到了除夕,穿上紫鵑為我縫製的新衣,因是新春佳節,也不穿素日喜歡的白衣裳,換上秋香色盤金五色繡綠梅小袖掩衿銀鼠短襖,淺綠色撒花軟煙裙子,掐金挖雲羊皮小靴,罩了一件蓮青羽紗披風,束一條嫩黃鑲邊雙環四合如意絛。長發輕綰,微微擦了一點香粉。紫鵑在旁笑著說:“筱蘇這般漂亮,不知多少公子會動心呢。”
我嘻嘻笑著瞟了她一眼:“那紫鵑姑娘動心了沒有?來,給大爺我香一個!”
“姑娘就是說不得好話,每次總要戲弄人家,真是討厭。”紫鵑臉紅,啐了一口。
我哈哈大笑起來。
雪雁在旁接口:“紫鵑,你又不是不知她的性子,還上她的當呢。”
“哦,那雪雁姑奶奶就最明白我的心嘍?好啊,趁今日好日子,我就收了你進房,做我的第九房小妾!”
“胡言亂語,不和你說了!”雪雁欲走,我連忙拉住她,“好好好,我開個玩笑嘛。其實我最明白你的心,你和遠山情投意合,是不是?”
雪雁的臉要燒起來,跺腳嗔道:“筱蘇!你再胡說,當心我撕你的嘴!”
“誒?前日遠山在廚房門口劈柴,不知是誰又是毛巾又是熱茶,伺候得周周到到?”
雪雁作勢欲撲,我連忙跑到紫鵑身後:“救命啊,母老虎發威嘍!”紫鵑連忙打圓場:“唉,知道雪雁臉皮薄,還拚命逗她,筱蘇你真是淘氣!不過,雪雁要成了我嫂子,那也是美事一樁啊。”
“哼,你們合夥來欺負我,懶得理你們。”雪雁一掀簾子出去,留我和紫鵑在屋裏偷笑。
傍晚,魏大嬸在堂屋裏生上火盆,又滿滿當當的擺了一桌子水陸酒菜。雪雁特地打來了清淡爽口的齊雲清露,魏大叔他們喝屠蘇酒,大夥決定一醉方休。觥籌交錯,語笑喧闐,流蘇帳暖,香霧升騰。忽然外麵傳來爆竹驚春聲,我第一個反應就是叫大家也出去放爆竹去。魏大嬸慈愛的看著我:“這孩子,還沒吃完呢,就這麼心急呀。”又夾了個蛋餃放在我的碟子裏。
紫鵑微笑著說:“二妹也不知怎麼了,以前聽見這劈啪聲就恨不得躲起來,如今大了兩歲,到象史姑娘似的,膽子大了不少。”
我瞅了她一眼,暗想:這離家出走的事我都敢做,還怕這小小爆竹?紫鵑也忒小看我了。
現時的爆竹自然沒有現代的花樣多,聲音響。不過千家萬戶齊放,到也頗為可觀。拿一根長長的線香,伸長手點著了,馬上跑得遠遠的等待,手捂著耳朵,靜聽那震耳欲聾的聲音。
放完爆竹,大家又回到屋裏,圍著火盆守歲。雪雁拿來孛薺,煨在火盆裏當點心吃。大家談天說地,魏大叔說的是今年的雨水收成,魏大嬸講的是衣租食稅,遠山和雪雁湊在一處,唧唧噥噥不知在說些什麼。紫鵑忙著倒茶續水,我靠在軟椅上,有點昏昏欲睡。等紫鵑停當後,我提議著:“幹坐著也無甚趣味,不如我們每人講個笑話,給眾人樂一樂,你們看如何?嗯,遠山先來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