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朝堂上,泛河昂首而立。朝議遵從泛河的意見,決定即刻發兵馳援南方。散朝了,泛河回家途中路過皇宮正門。一群太學生聚集在那兒,泛河趕忙將馬車的帷幕放下。“打倒泛河!”
“泛河下台!”
“泛河**!”
“這群學生,太不像話了!執政,要不要調動禁衛軍給他們一點顏色?”泛河的副官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問。
“不必。無論誰執政,太學生總是有不滿。年青人嘛!隨他們去吧。”
泛河回到府邸,脫去朝服,換上寬大舒適的便裝,在院子裏隨意溜達。一群泥瓦工人正在修繕府邸,他們在圍牆上釘了許多鐵鉤,用粗麻繩牽引,連接到一駕牛車上,四頭健壯的黑牛呼呼喘著氣,準備隨時發力。工匠們見執政來了,紛紛行禮。泛河隨和地笑笑。
“工程進展順利嗎?”
“稟執政,我們正準備拆去這堵圍牆,重新建造一堵帶著漂亮瓦簷的、氣派無比的高牆!”工匠頭領滔滔不絕說著自己的計劃,描繪著將來的深院高牆:紫紅的牆體,高大的門樓,精美的雕花。泛河微笑頷首,他看看頹圮的土圍牆,猛然記起這是從前PD和自己爬過的那段圍牆,那時候這裏還是司馬叔叔的府邸。
“這裏留著吧!”泛河輕輕說了一句,繼續向前走。
四頭牛一齊低低“哞”了一聲,很泄勁。
“執政,那其他地方拆不拆?”工匠們急切地問。
“拆了吧。”泛河背著手,沒有回頭。
“哞——”四頭牛一聲長叫,重新攢足了力量。
司馬叔叔在淒風苦雨中淒涼地死去,臨死前用骨節錚錚的手握住泛河年輕飽滿的手,囑咐了幾句,大意是蜀漢可以速滅,東吳得從長計議。說到底,司馬叔叔熱衷的隻是權力,權力並非天然是壞東西。正是司馬叔叔臨死前的憂心天下,讓泛河對他心生佩服。司馬叔叔死後,泛河主政,他為司馬叔叔舉行了國葬,老博士們都來了,痛哭流涕。有個謀士向泛河進言:“司馬老賊臨死進善言,是想保全家族,執政不宜手軟。”泛河毫不猶豫將那個謀士斬了。
泛河主政,住進了司馬叔叔的府邸。他將府邸周圍的荒地分給窮人耕種。現在,府邸通往京師的路上處處花紅柳綠,田裏一片繁忙景象。
主政後,他將原先的地痞流氓編入禁軍,用來翦除異己。滿寵成為泛河倚重的方鎮大臣,泛河親自為他寫過許多匾額。老博士依舊住在鄉下的竹屋裏,釣魚煮飯,他不許大富大貴的兒子去打擾他,如果有事他會自己找泛河,泛河謹遵父命。兩位老博士不再針鋒相對,經常相互串門。
泛河走累了,躺在一把藤椅上休息。藤椅輕輕搖晃,泛河睡著了。泛河公務纏身,時常隨便在一個地方睡一會。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刻,泛河常常夢見司馬叔叔的大手。司馬叔叔的手骨節粗大,線路分明,幹癟缺水,手背上有細細的絨毛,手指又直又長,非常好看。小時候,司馬叔叔每次見到泛河都會摸摸他的頭。司馬叔叔的笑聲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這隻手突然蜷曲,原先平滑的手掌皮膚忽然顯出許多蒼老的褶皺和裂紋,皮膚下血液湧動,手變的通紅,手指間鴨蹼一樣的東西微微顫動。司馬叔叔的手沾滿血,他用大大的血手埋葬自己的兒子,司馬兄弟的頭又小又尖,像兔子的頭。他們被埋葬的時候眼睛睜得大大的,鼻孔裏還有殘留的鼻涕。司馬叔叔用一雙血手使勁往兒子們的臉上抹,一下又一下。墳旁邊的枯樹上,蝙蝠倒掛著,在風裏顫顫悠悠。泛河滿腳泥水來到墳前,司馬叔叔回過頭,滿眼淚水,強顏安慰泛河,對他微笑。司馬叔叔鬢下的絡腮胡子很硬很密。泛河跪在司馬叔叔麵前:“司馬叔叔!”泛河抬起頭,司馬叔叔滿臉是血,眼裏全是恐懼的光,他慢慢伸出雙手,骨節“哢哢”作響,掐住了泛河的額頭,泛河頭痛欲裂。
泛河驚醒了,滿身濕寒,屋簷有水一滴滴落下來。
院外馬蹄嘚嘚。
“報——”一個小兵手持馬鞭衝進來。
“大軍已發,馬軍先行,步兵斷後。”
泛河揮揮手,小兵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