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楓回想起那日與蕭洛塵相見的情形,心中仍有些隱隱發酸,自己大概是他這些年見到的唯一一個故人吧,但卻是個已經將他忘記的故人。
“他問了我們家中的近況,看得出來,他心中應當也是惦記著你的。”
蘇慕楓當時問過蕭洛塵,為何不去京都找蘇慕鬆,蕭洛塵隻說自己有苦衷,當年尚且年幼而後又失憶的蘇慕楓當然不會知道“苦衷”二字中包含著什麼。
邕京,是蕭洛塵的族人鮮血浸染之地,是家門蒙冤之處,他是個本該在十年前便人頭落地的欽犯,這樣的地方,這樣的身份,他怎麼踏進邕京,怎麼踏進襄平。
是惦記著的嗎?
聽過三弟這番描述,蘇慕鬆不知道蕭洛塵是否惦記著自己,但是他好像沒有責怪自己,這對於蘇慕鬆來說無疑是搬開了心中壓著的一塊大石。
“慕楓,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是蘇慕鬆近日來頭次開口說話,蘇慕楓怔了一瞬,立馬又反應過來,聽大哥這語調甚為平和,想是開解了不少,不由暗暗高興。
“好,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蘇慕楓走後,蘇慕鬆從榻上起身。
拾起帕子在水中漂洗擰幹,細細的擦了一回臉,走到鏡前細細打量了一番自己。
頜骨不似少年時那般圓滑,已生出了棱角,麵容稍顯憔悴,唇色有些許發白,眼眸中失了些光亮,沒有了少年時的純摯,添了些深邃與滄桑,到底歲月不饒人。
不過好在仍舊身姿挺拔,儀態雅正,倒也還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
蘇慕鬆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好奇,洛塵如今是何模樣呢?
大概不會好吧,他那樣一個金尊玉貴的文雅公子,一夕之間家破人亡,流落到了山匪窩裏,都無法想象這十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想到此處,蘇慕鬆竟不禁流出兩行淚來,這讓他自己都有點驚訝了。
自重新振作後,這些年來他再未曾哭過,原以為自己的淚早就哭幹了,卻沒想到還會有這淚流滿麵的時候。
蘇慕鬆抹了眼淚,想到若是蕭洛塵見了怕是又要笑話自己,這麼大個人了還是個愛哭鬼,一時間又笑了出來,但眼淚卻並沒有止住。
蘇慕鬆這又哭又笑場麵對於蘇慕楓來說可謂是難得一見,隻不過此時他並不在場,也就無緣得見了。
眼淚止不住,蘇慕鬆幹脆也就隨它去了,想起十年未見的蕭洛塵,先前的那些擔心雖卸下了,但是卻又忐忑起來,萬一他已經成家了……
唉,那便是天意難測造化弄人吧。
不過即便是如此,蘇慕鬆也滿足了,隻要蕭洛塵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那他便覺得老天的眼還沒完全瞎掉。
想到此處,蘇慕鬆又躺回床上,他要好好的睡上一覺,養好了精神,然後去見蕭洛塵。
蘇慕鬆的這一覺自申時睡到了第二日辰時。
西北秋日的清晨已泛起了寒意,養足了精神的蘇慕鬆又變回了從前那個瀟灑的蘇大公子。
蘇慕鬆在院中的葡萄架下備好了茶點,起爐烹茶,隻等著蘇慕楓過來。
“大哥!”
見到大哥又恢複了往日的風采,蘇慕楓喜出望外,小跑著到了蘇慕鬆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