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鬆原本好端端坐在他的書房裏,翻閱上個季度的財報,衡量著給員工漲薪的幅度。

直到天邊一道驚雷炸開,他下意識向窗外望去,雲層壓得很低,雷聲陣陣、閃電翻滾,季明鬆心裏沒來由的一陣煩躁。

他摘下金絲眼鏡,放在財報上,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雨太大了,一層又一層的雨幕掩去了天地間的一切風景,無法計數的雨滴被狂風裹挾著撞向結實的鋼化玻璃,敲擊聲密集的幾乎讓耳畔產生幻痛。

雨下得這樣大,阮陽應該會在公司過夜了吧?

這樣也好,雖然公司過夜沒有回家舒服,但阮陽感冒還沒好,再淋了雨恐怕要更嚴重了。

隻是可憐家裏那隻能吃又膽小的傻貓,獨自熬過這場暴風雨,大概要嚇壞了。

季明鬆自己都沒有發覺,他漸漸開始把阮陽的貓,當成他自己的貓關心起來了,就連那間狹小簡陋的出租屋,都成了“家裏”。

季明鬆抬腕看了一眼時間,午歇差不多了,打算去器材室鍛煉一輪,才剛剛轉身,第二道驚雷奔至。

轟隆隆——

季明鬆隻覺得後腦像受了重擊一般,仿佛隔著千裏萬裏被那道驚雷劈中,仿佛能撕裂靈魂的疼痛迅速蔓延開。

季明鬆撐住了黑檀木辦公桌,劈裏啪啦的驟雨聲鑽進耳蝸,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掃落在地,他聽不清。

在仿若頭骨碎裂的疼痛中,季明鬆感覺到後腦一陣濕熱,有鐵鏽般的腥味。

他眩暈著伸手摸過,艱難遞到眼前,張開五指,視線因為劇痛模糊,他咬著牙凝神看去,指掌潔淨如常。

沒有血。

季明鬆怔忪了一瞬,還是在劇痛中倒了下去。

在昏迷前的最後一秒,他好像聞到了雨後泥土的腥氣,聒噪的驟雨聲中,混進了一絲男孩細弱的啜泣聲,明明那麼輕,在他腦中,卻比驚雷還要響亮。

高大健碩的男人緊閉著雙目,無知無覺的躺在潔淨如新的素色羊毛地毯上,被他無意間從辦公桌上掃落的金絲眼鏡跌在落地窗邊。

高級定製的鋼化玻璃窗,不僅硬度極佳,還兼具保溫、隔音的功能,即便外麵暴雨如瀑,在室內,也隻有些微雨聲,不僅不會聒噪,反而頗宜助眠。

新風係統在智能管家的控製下,保持室內全年溫度恒定,被精心過濾過的空氣清新自然,暗暗浮動著昂貴的木質香氛。

自始至終,沒有喧囂,沒有土腥,更無人啜泣。

*

阮呼呼縮在奶牛貓身邊瑟瑟發抖。

這是它短暫而肥美的貓生中,第一次經曆台風。

起初雨還不大,它被陣陣雷聲驅趕得滿屋亂竄,撞翻了阮陽唯一的玻璃杯,砸了一地的晶瑩剔透的鋒利碎片。

後來風雨漸大,不知誰家堆在陽台上的雜物被狂風掀翻,巨大中空的金屬物體從高處砸下,在老城區狹窄的樓宇間,撞出一片餘音泠泠的鍾響磬鳴。

阮呼呼嚇得跑都不敢跑了,縮著肚子小心繞過地上的玻璃碎片,跑到屋子裏的另一個活物身邊,小心的、顫抖著把自己縮成一團。

奶牛貓每天白日都要睡覺,如今也是字麵意義上的“雷打不動”,即便阮呼呼擠在它身邊瑟瑟發抖,似乎也完全不影響它過於良好的睡眠質量。

阮呼呼抖著抖著,突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