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鬆一夜沒睡。
這是自他在貓貓座流星雨那夜,被天降奶牛貓撞暈之後,第一次完完整整的二十四小時停留在自己的身體裏。
雖然他和阮陽相處的時間變長後,他每天在貓身裏的時間就在變短,但這個變化是極緩慢的,每天短一分鍾、兩分鍾,如果不是季明鬆每次一睜開眼睛就關注時間,他可能根本感受不到這種變化。
那隻奶牛貓果然有問題。
如今自己算是脫離它的控製了嗎?
如果回到a市,他還會被迫在貓的身體裏醒過來嗎?
朝陽從山嶺後升起,一隻鬆鼠抱著鬆果躥上陽台,四五隻赤紅色的交嘴雀從天而降,紛紛啄鬆鼠蓬鬆的尾巴。
小鬆鼠誤打誤撞的蜷在玻璃門邊,用身體護著鬆果,季明鬆垂眸看了一會兒,抬手將門微微推開一道縫,那小鬆鼠倒是機靈,飛快的滾進來,門縫重又合攏。
交嘴雀們在外麵守了一會兒,找不到進去的辦法,聽到同伴在遠處呼喚,又飛走了。
季明鬆陷入了深思。
如果隻是拉開距離就可以保持正常,那隻要把奶牛貓遠遠的送離a市,他的煩惱就徹底消失了。
可是……
阮陽把那兩隻貓當作家人,是絕對不願意和貓分開的,如果偷偷把貓送走,阮陽一定會很傷心。
哎。
*
“當當當——”
不知道過了多久,敲門聲把季明鬆從沉思中喚醒。
“季總,酒店負責人送來了早餐和新衣服。”是阮陽的聲音。
“嗯。”一夜未睡,季明鬆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清了清嗓子,應聲:“來了。”
他說著打開了房門,阮陽抱著幾套還沒拆包裝的衣服:“季總——”
有什麼東西,從季明鬆的睡褲褲筒裏,咕嚕嚕滾出來,撞到阮陽的拖鞋。
他們不約而同的低頭去看,是一枚鬆果。
阮陽:?
一隻毛絨絨的小爪子從褲腿邊緣伸出來,四處撥弄了一圈,沒有找到鬆果,頓了頓,一顆小腦袋探了出來。
阮陽:!
齧齒目動物出現的一瞬間,阮陽的瞳孔劇縮,因為童年經曆,前些日子又被阮大貴糾纏,而刻在骨子裏的本能,先於他的意識,支配著身體行動起來。
“老鼠!”阮陽驚叫一聲,將手裏捧著的東西砸了上去,朝著老鼠踢出一腳,連拖鞋都甩飛了。
季明鬆挨了踢,倒不覺得如何痛。
他一把抱住了阮陽,將慌亂的男孩牢牢鎖在懷裏:“別怕,別怕,是鬆鼠,不是老鼠,它吃鬆果呢,這裏沒有老鼠。”
阮陽被圈進了一個充滿木質香氣的懷抱,男人堅實的肌肉止住了他的一切掙紮。
阮陽大喘了幾口氣,才發覺自己的心跳得太厲害了,幾乎撞得肋骨發痛。
季明鬆感覺到懷中的男孩放鬆下來,慢慢放鬆了力道,但仍然保持著擁抱的姿勢。
“你看,沒事了,有我在這裏,你很安全。”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阮陽頭頂。
在男人的懷抱裏,得到“安全”的許諾,阮陽的內心微不可察的動搖了。
*
阮陽這一生,從未有一過一日,是真正安全的。
阮大貴如同附骨之蛆,自阮陽有記憶起,就帶給他無盡的痛苦折磨,挨打、挨餓、關小黑屋都是家常便飯。
有時候被餓得太久了,他會迷迷糊糊的昏睡過去。
在夢裏,有充足的食物、有愛他的爸爸媽媽、還有願意和他玩的小夥伴。但夢總會醒,叫醒他的,可能是因為饑餓而抽痛的胃,也可能是正在啃他腳趾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