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漲到膝蓋了。
急流迅速帶走阮陽的體溫，腦子也昏昏沉沉，幾次差點兒脫手，被水流帶走。
他現在倒有些期待小鬆鼠的報複了。
畢竟小鬆鼠砸一下，他就清醒一會兒。
可惜小鬆鼠的庫存快告罄了，砸他的間隔越來越大，後來幹脆縮在樹頂不出來。
好大的雨啊。
阮陽仰起臉，等不到小鬆鼠的鬆果，幹脆長大了嘴，喝幾口雨水，涮涮剛才嗆進嘴裏的洪水泥腥味。
唉。
阮陽苦中作樂的想，剛才季總說沒有魚吃，讓他喝兩口溪水，嚐嚐“魚湯”。他還開玩笑，說要把溫泉酒店喝成“昷白”酒店，沒想到竟然成了讖語。
魚，他沒得吃。
這滿是泥腥味的“魚湯”，他倒是被迫喝了個飽。
阮陽閉上了眼睛，被雨淋得冰冷的臉，貼在鬆樹粗糙的樹幹上，感受到一絲近似幻覺似的溫暖，開始為自己的倒黴人生倒計時。
以前在網上看人說，貓貓死去，其實不是死去，隻是離開了藍星，回到喵星去了。
天上真的會有一個喵星嗎？
咪咪會在喵星等著他嗎？
唉。
這次洪水，不知道會給季總，帶來多少財產損失。不過季總那麼有錢，應該不會覺得為難。也許用不了多久，這片山穀可以完成重建，甚至比之前更美、更宜人。溫泉酒店會迎接到更多的賓客。
季總還會來度假嗎？
他會帶別人到河邊釣魚嗎？
會的吧，季總說過，他覺得那魚味道不錯。
季總為別人烤魚的時候，會想起自己嗎？
阮陽想，這太越界了，他不該癡心妄想。
他跟季總連朋友的算不上，隻是總裁和他的生活助理而已，怎麼能奢求對方去懷念，一個易替代的、不稱職的生活助理呢？
阮陽想，他不配貪心。
等他死後，他不去喵星看咪咪了，他要守在這條河裏，守在季總帶他釣魚的地方。
如果季總下次帶別人來釣魚，他也不會生氣的，他保證不會生氣的。
隻要季總和別人吃烤魚的時候，能分他一串，扔到水裏也好，擺在岸邊也罷，他聞聞味道，就心滿意足了。
他不貪心。
阮陽到底沒有忍住眼淚。
他抽噎了一聲，狠狠咬住唇，不肯在發出半點兒脆弱的聲音，溫熱的淚和冰冷的雨混在一起，阮陽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嗚嗚哭了。
“阮——陽——”
他果然快死了，已經開始產生幻覺了，竟然聽到季總喊他。
阮陽哭得更傷心了。
“阮——陽——阮——陽——”
季總的呼喊聲越來愈近，仿佛死神的腳步聲一點點逼近。
阮陽嚎啕大哭起來，時不時打個哭嗝，在風雨聲中，竟也顯得十分響亮。
樹頂的小鬆鼠淋透了雨，像一隻真正的老鼠，它被人類製造的噪音惹煩了，揪了幾簇鬆針扔下去，阮陽“誒呀”兩聲，仍舊放聲大哭。
鬆鼠氣急了，跳躥下來，揪阮陽的頭發，阮陽受了痛，哭喊聲更大了。
*
季明鬆在雨中跑了許久，左臂的衣服劃破了，露出很長一道血口子。
洪水湍急，季明鬆越找，心就越涼。